如果按照一般標準上浮30的程度計算,羅爾斯在三天前應該處于貧血的狀態了。如果這一狀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那就和十萬小時的貧血狀態能對上!
“有點意思…”孫立恩自言自語道,他在三天前的數據后寫下了一個括號,“已貧血”。
“那么問題就在于,為什么他的貧血狀態會進展的這么快。”孫立恩用筆圈住了羅爾斯今天的血紅蛋白水平,“按照今天的結果來看,他現在是重度貧血對吧?”
袁平安點了點頭,“所以我給他上了四個單位的血紅蛋白,應該能先把他的貧血糾正回來。”
“那么…讓他貧血的原因是什么呢?”孫立恩瞇著眼睛自問自答,“感染本身有可能導致貧血,尤其是肺炎球菌。而藥物的不良反應也有可能導致溶血性貧血。”
“看他這么瘦這么矮,說不定他早就貧血了。”袁平安順著孫立恩的思路往下答道,“營養不良也是可以導致貧血的吧?”
長期營養不良,導致慢性的貧血狀態?孫立恩若有所思,如果是這樣,那羅爾斯的問題反倒簡單了。他可能長期處于不明原因導致的營養不良,并且因此持續貧血。而貧血和營養不良,反向導致了他的身體抵抗能力低下,因此感冒無法自愈,甚至被拖成了肺炎。
確診肺炎的駐訓場醫院因為大意或者經驗不足或者干脆就沒想到,直接在黑人身上套用了中國人的身體健康數據標準。這就導致駐訓場醫院沒能及時發現羅爾斯身上的貧血癥狀。至于羅爾斯現在的問題,可能是藥物不良反應導致的溶血性貧血,也有可能是因為肺炎本身導致的貧血,甚至可能是因為某種尚不明確的原因,加劇了羅爾斯身上持續十萬小時的貧血癥狀。總而言之,駐訓場的經驗不足是肯定的,但這一不足尚不足以造成決定性錯誤——駐訓場醫院雖然犯了錯,但他們的錯誤并不嚴重。
“那么,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要搞明白,究竟是什么導致了他的貧血加重。”孫立恩思考了一會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抽血,讓檢驗科的人做個涂片看看,至少要先明確一下患者的貧血類型。”雖然孫立恩已經通過狀態欄得知羅爾斯有“溶血性貧血”,但具體是“血管內溶血”還是“血管外溶血”還無法確定。
“我去給他再做個查體。”孫立恩看了看手表,現在是早上十點半,胡佳已經自己一個人在太陽城里逛了兩個多小時了。按照兩人一開始的計劃和安排,胡佳自己一個人逛大概三個半小時,等到十二點左右就應該能等到查房結束。
可計劃這種東西在醫生的生活里基本和笑話是能畫上等號的。反正在孫立恩的“職業生涯”里,只要是和病情以及治療無關的計劃,基本沒有一次能夠按照他一開始的設想和計劃進行下去。胡佳當然對這種事情也有心理準備,她剛剛發了條微信過來,大概內容是自己在一家接一家的“品鑒”奶茶和甜品,讓孫立恩安下心來好好工作,如果中午很忙過不來的話,她繼續品鑒之旅也是沒有問題的。
怎么會沒關系啊!孫立恩使勁撓了撓頭,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出現在胡佳身邊,然后兩人一起向著周圍的無辜群眾大撒狗糧。
年輕人嘛,總會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干勁。哪怕是疲倦如年輕的急診科醫生,為了和熱戀中的女朋友多在一起幾分鐘,也會涌出一陣很了不得的干勁。
管你到底是什么問題,兩個小時內解決掉!孫立恩活動了一下酸脹的胳膊,朝著小會議室外走去。
雖然心里想著兩個小時解決掉問題,但是孫立恩比誰都清楚,要解決掉這個病人的問題,他需要的很可能不止兩個小時——除了狀態欄的幫助,他可能還需要一些絕佳的運氣。
然而很不幸的是,孫立恩的運氣一向不太好。
“溶血還在繼續…”來到患者床邊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得到了一個更麻煩的情報。給羅爾斯輸入了四個單位的懸浮紅細胞后,他的血紅蛋白含量雖然有上升,但也僅僅上升到了11.2g/dl的水平。這和袁平安一開始的計算有一定誤差,而誤差的最主要原因,大概就是因為某些理由,之前導致羅爾斯出現溶血性貧血的原因還沒有被解除的關系。
“提取痰液和血液,做個培養看看。”孫立恩皺著眉頭說道,畢竟以羅爾斯的狀態欄分析,他現在和以往十幾年中最大的區別,恐怕就是肺炎和為了治療肺炎而注射進入體內的頭孢哌酮。
可問題在于,肺炎引起的細菌性溶血,第一原則是繼續利用抗生素進行抗菌治療。而藥物性溶血,則需要用過使用激素甚至大劑量的激素沖擊來治療。
一種病因需要抗感染,另一種病因則需要抑制免疫系統。同一癥狀,需要小心辨別并且采用不同方案的原因也就在于此——給肺炎患者用激素,給藥物溶血患者繼續使用抗生素,基本和火上澆油沒什么區別。
做培養,那是為了提前處理可能的感染,而孫立恩的第二個醫囑,則是在驗證“藥物性溶血”的可能。
“檢查肝功,尿常規…”孫立恩一邊口述著檢查內容,一邊開始在羅爾斯的肚子上觸診。肝臟摸起來彈性還可以,不過脾臟略有些腫大——不過還沒有到中度腫大的地步。
“嗯?”中度腫大的脾臟,這讓孫立恩有些意外。可惜羅爾斯的肝臟沒有腫大的跡象,否則就可以直接定成藥物性溶血了。
孫立恩這邊正在對羅爾斯“上下其手”,緊閉的搶救室大門忽然被推開了。孫立恩忙著觸診,沒顧得上抬頭去看——他正在低頭琢磨著要不要給羅爾斯再加一個腹部CT。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腳步聲在自己身旁停了下來。
孫立恩抬頭一看,一片綠色的軍禮服和肩膀上清一色的兩杠映入眼簾,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個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