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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蹊蹺

  光頭韓主任穿著黑色絲綢虎頭襯衫露出的微笑,可以被簡單縮寫為虎式微笑。那個氣焰非常囂張的司機頓時閉上了嘴,但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是有些不忿。

  “少跟我來這套。”韓主任繼續虎式微笑著說道,“以前你還能用什么領導司機的頭銜嚇嚇人,現在最好還是收起這套扮相吧——省衛健委的主任都沒有公車了。”

  韓主任一語中的,戳到了整個事情的核心問題所在。而那個拿著司機工作證的男人頓時頭上見了汗。

  他叫黃三喬,是首都國華醫療集團的保衛部的副部長,同時也是張易的遠房親戚。至于手上的工作證件,則是他花了四百塊錢,找人做的假證。

  黃三喬憑著自己和張易的親戚關系,死皮賴臉混進了國華醫療里。而憑借著當鐵桿狗腿子的決心和舉措,以及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這個初中肄業就出來混社會的家伙,竟然一路爬到了國華醫療保安部二把手的位置上。

  自從聽說張易在三亞的會議上吃了癟之后,頗有“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覺悟的黃三喬當即認定,這是個討好張總的大好機會,自己絕對不能放過——而且說不定還能搞上一大筆活動經費出來,自己親力親為壓一壓開銷,再多報一點花費,要搞個萬把塊錢花花還不是簡單的很?

  于是黃三喬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自己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然后制定出了一套詳細的計劃。

  趙夢黎的事情之前在網上鬧的挺大,而那個“性別歧視不可原諒,馬上開除無良醫生孫立恩!”的牌匾,更是成了當時在網上流傳的焦點。就連黃三喬這種人都猜得出來,這個姓趙的小娘皮肯定和孫立恩之間有些矛盾。

  既然有矛盾,那就有可以利用的地方。黃三喬通過寧遠本地一幫買賣快遞信息資料的黑產販子,很順利的找到了趙夢黎的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碼。在兩次電話談話中不歡而散。而黃三喬則干脆利落的使用了“強制手段”。七八個狐朋狗友蹲在趙夢黎家樓下守了一天,等到趙夢黎從家里出來的時候,幾個人一擁而上,把人給強行帶走了。

  說起來趙夢黎也真是倒霉,自己經營許久的“生意”被宋院長一番操作搞黃了不說,在小區里也算是臭了街。在自家進進出出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的。趙夢黎一氣之下,選擇了搬家換地方。可惜因為找不到“免費勞動力”,搬家的過程慢了不少。慢慢悠悠搬了小半個月,還沒把原來的東西全都拿走。而就在昨天晚上她再次搬家的時候,被黃三喬等人堵了個正著。

  威脅對于趙夢黎這種人來說是完全沒有用處的,但是輕微暴力行為卻能夠讓她迅速認清自己現在是受害者的事實。黃三喬甩了她兩個巴掌,趙夢黎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黃三喬又威脅了一通趙夢黎之后把人放了。然后帶著自己重金請來的兩個記者,一起到了第四中心醫院里。

  這兩個記者可是大有來頭。兩人均為國內某知名“揭黑”媒體的醫療線記者,曾經搞出了不少有重大社會影響的新聞。說實話,憑黃三喬是肯定請不來這兩位大神的。但張易可以。

  張易的國華醫療集團曾經也被這兩位盯上過,等到對方報社發來消息,國華醫療的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已經被這兩人挖了個七七八八。就張易的角度來看,花個兩三百萬買這家報社的廣告作為保護費簡直是太賺了——那些新聞只要爆出來,他張易進去之后還能不能出來都不好說。

  張易和這兩個記者不打不相識,逢年過節除了讓公關部門去送禮以外,張易還特意囑咐下面的財務,每年給兩人上供十幾萬元。而這一手段,也讓這兩位“老師”和張易的交情越來越火熱了。

  而這兩位記者“老師”,最近也有些業務上的壓力。

  通過某些特殊描寫技巧,把責任推到醫生頭上。然后制造一波大的社會震動,從而提升報社銷量的玩法現在越來越難搞了。一方面,由于相關部門出臺政策,勒令醫院不得與醫鬧人員私了,從而導致很多和他們有長期合作的執業醫鬧無利可圖,漸漸放棄了這一“謀生手段”。而另一方面,有關部門在嚴格執法和公信力方面取得了長足進步。他們開始漸漸從駭人聽聞的標題黨和假新聞手里搶回了話語權。

  正當兩人正在琢磨,是不是應該離開報專門開個新媒體渠道的時候,張易派人上門,送來了這么一個大新聞。

  公立醫院的醫生,用患者的隱私威脅對方入院治療。然后院長還公器私用,從警方手里搞來了患者男朋友的審訊視頻,公然大搞蕩婦羞辱?兩個記者簡直興奮的快腦溢血了,這種大新聞,那簡直就是拿獎金的必備題目。和這種新聞一比,紙箱包子之類的簡直弱爆了。

  不過,寧遠市的第四中心醫院也不是那么好搞的對象。行業里公認,整個宋安省里恐怕都沒有比第四中心醫院更硬的骨頭了。倒不是因為他們和上面的關系有多好,而是因為宋文的做派確實強硬到不像是個女人。

  不談判,不妥協,不賠錢。宋文的三不政策被整個宋安省跑醫療線的記者所熟知。第四中心醫院成立幾年來,最大的一次醫鬧搞到省領導過問。但宋文仍然是一句話就頂了回去——“我們的醫生沒有做錯。”

  但她也不是那種死橫的類型。八年來,第四中心醫院是出過醫療事故的。最嚴重的一次被鑒定為二級丙等。當時的神外主刀醫生在術中因為內窺鏡圖像顯示故障,誤操作損傷了患者的脊柱神經。從而導致患者下肢肌力零級,并且臨床判斷無法恢復。宋文在得知自己的醫生出了這種事故之后,主動去了衛健委申請醫療事故鑒定。并且向患者及其家屬提出了一百六十萬元的經濟賠償。而出了事故的醫生,則被衛健委罰以禁止從業九個月的處罰。第四中心醫院也挨了一記行政處分。

  兩位記者“老師”就此判斷,宋文應該是只對醫療行業外的人比較橫而已。而且這個人應該比較認死理,只要是自己的醫生有問題,那處理起來絕對不會手軟。她對衛健委的人會有足夠的尊重,而且和也不會在他們面前表現的太過生猛。

  然后,這兩位記者“老師”就看到了黃三喬的工作證件。而且黃三喬還是張易直接介紹來和他們接頭的。這一反應讓兩位記者“老師”頓時似乎明白了什么很了不得的“暗示”。恐怕寧遠衛健委的領導也對第四中心醫院有些意見了嘛!這不是讓司機出面,來協助他們暗訪了?

  所以說,聰明人就是容易多想。而想得太多,自然就容易把自己推到坑里去。任這兩位想破腦袋,恐怕也猜不到這一切都是黃三喬自作聰明搞出來的事情。而黃三喬這一手,不但從張易手里坑出來二十萬,同時還把這兩位記者“老師”也給坑了進來。

  現場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韓文平看著黃三喬滿頭的汗,就知道宋院長猜對了。這人并不是得了衛健委的示意,帶著人來找麻煩的。說實話,黃三喬到底是不是衛健委工作人員都還不一定。

  而做出了這種判斷,韓文平接下來的處理就有底氣多了。他先和柳平川低聲說了兩句自己的看法,然后讓保安們一起后退,直接把這三人留在了院長會議室里。你們不是見不到正主不準備走么?那就留下來別走了,等會和警察同志們一起回去喝喝茶吧。

  這下,兩個記者“老師”可真是慌了。他們紛紛拿出了自己的證件打算表明身份,而韓文平則連看都懶得看。“我也不知道這個記者證到底應該長啥樣。等警察來了再說!”

  韓文平帶著一幫人守在會議室門口,而這時候,周軍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怎么個情況?”周軍看上出門前剛剛在洗澡,被寒風一吹,腦袋上的頭發根根豎立,仿佛刺猬一般。他顧不上整理自己的發型,拉著韓文平問道,“里面的人是個什么來頭?醫療事故鑒定委員會的?”

  韓文平笑著拍了拍周軍的肩膀,“你看看你這樣子,怕什么?我剛剛詐了他們一下。不是衛健委的人,是兩個記者領著一個幫閑的。”

  周軍稍微放松了一下,然后又緊張了起來,“記者?記者找孫立恩干什么?”

  “你說呢?鬼鬼祟祟來采訪,還冒充衛健委的工作人員。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數。”韓文平一眼就看穿了對方不是什么好鳥。但他們究竟是什么來路,韓文平現在也拿不定主意——一開始他只是覺得,這可能是一次醫鬧的前奏。對方也許是帶著錄音筆之類的東西來的。在孫立恩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錄下了他的一些話之后,通過編輯粘貼,徹底扭曲一下小孫的意思。然后用這個來敲詐對方一筆。

  不過,現在韓文平覺得事情可能有點蹊蹺。帶著記者來?在沒有切實證據的情況下,他們就打算把事情捅出去?

  韓文平摩挲著自己的光頭,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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