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青年男女互相確立關系,雙方都需有一整套的流程要走。而根據各地風俗不同,這一套流程也各有區別。
然而不管怎么簡化或者增加流程內容,最核心的三點是不會變的。第一,朋友圈合影。第二,共同會見各路親朋好友。第三,見家長。
這套流程中核心的三點,前后順序或者會有一些變化。但內容基本不會有什么區別。這三點實際上等于是在向雙方的社交圈子宣布——我有對象啦。而通報的圈子范圍也隨著升高而變得越來越重要——從朋友圈里的那些點頭之交,到自己的父母。這種通報雖然乍一看上去沒什么特別含義,但實際上卻有著相當復雜的社會心理學活動作為推動力——如果詳細解釋的話,能水上四五章出來。
然而畢竟水文并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重點,重點在于,胡佳和孫立恩之間的這三點流程,并沒有按照套路出牌。原本應該放在最后的父母見面直接越過了等候區,同時朋友圈里的各位也從各自的小道消息渠道中,獲得了相應的信息。這就導致孫立恩和胡佳能夠主動選擇的,只掙下了“共同會見”這一條。
“當然去啊。”胡佳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對她來說,去和誰吃飯,吃什么都不重要。反正只要是和孫立恩一起就無所謂。“你和袁醫生約個時間吧。”
對于孫立恩來說,反正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劉主任已經去首都接受臨時培訓,準備飛到阿非利加州去執行人道主義任務了。他老人家總不至于從飛機上跳下來,空降到寧遠第四中心醫院,然后把自己揪出來罵上一頓。再說,吃完晚飯回來之后,說不定還有時間可以繼續寫嘛!
袁平安訂的地方也不遠,他選的飯館就在太陽城里面,是一家專門做北方春餅的店。彩色豐富,價格上豐儉由人,而且比起普通的飯館多了幾分家常風味。不得不說,袁平安選的這個地方非常不錯。既能夠照顧到宴請雙方的工資水平,又能在這場宴請中體現出一絲親近來。
袁平安并不是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恰恰相反,他對人際關系的處理還是挺有水平的。只是以前在同協醫院里沒怎么派上用場而已——同協的科室內部關系說起來,要比其他地方的醫院更單純一些。至于辦公室政治這種東西,其實正應了一句老話,“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越是沒什么正事兒干的地方,就越容易滋生出各種傾軋和斗爭。同協這種地方里,大家就基本沒有這種“閑情雅致”。每天面臨的疑難雜癥生死考驗不知幾凡,哪里還有工夫瞎搞?
這頓飯吃的不錯,桌上菜色不少。孫立恩一開始看著滿滿一桌各式各樣的菜碼,甚至都覺得有些無處下手。
“這算是我們北方人習慣的口味。”袁平安笑著解釋了一下,然后自己先拿起一張餅來做了個示范,“在餅里面放上自己喜歡吃的菜碼,然后卷起來…”他熟練的卷了一下,然后道,“就和術前準備無菌包的動作差不多。”
胡佳原本還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動手,一聽這個說法,頓時來了興致。而這個結果就是,孫立恩連卷餅的工夫都省了。胡佳低頭卷了五分鐘的餅,卷出來的“成果”就塞滿了孫立恩面前的碗。
“準備無菌包這種事情,我閉著眼睛都能干。”胡佳笑瞇瞇的往孫立恩面前放下了最后一個卷好的春餅,對著自己的男朋友吩咐道,“快吃吧。”
這頓飯吃的賓主盡歡,袁平安挑了幾個在同協內流傳甚廣的段子說了說,惹得周圍坐著的其他食客也一起笑的噴了出來。孫立恩半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手里還端著一杯熱乎乎的梨湯喝著,也被這連續的幾個笑話折騰到腹肌隱隱作痛,梨湯差點撒了自己一身。
“說了這么多,我其實今天請孫醫生吃飯呢,是有件事情想要請您幫個忙。”飯八分,茶喝好,也就到了談正事兒的好時候。袁平安把聲音壓低了下來,對著孫立恩道,“我聽柳院長說,咱們四院籌劃成立的診斷中心,要請孫醫生您來挑大梁?”
胡佳輕咳了一聲,朝著袁平安笑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打個電話。”臨走的時候,還很隱蔽的捏了捏孫立恩的腿。
孫立恩則坐直了身子,有些摸不著頭腦道,“您…說什么?”
宋文院長說過,等新的診斷中心建立起來,而且只要孫立恩的職稱級別夠了,就讓他去當診斷中心的診斷組組長。雖然診斷組組長這個職位聽起來唬人,但無論如何也跟“挑大梁”扯不上關系。更何況,根據劉堂春向他透露的消息,到時候擔當診斷中心主任的,應該是徐有容才對。
“柳院長說了,診斷中心以后肯定和其他部門一樣,繞著咱們四院的急診中心轉。”袁平安誠懇道,“畢竟這筆捐款是沖著孫醫生你來的。而且我說句實話,就憑孫醫生你對診斷的敏感程度,這個診斷中心以后肯定也是要交給你的。”
孫立恩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這場對話有些奇怪。
“我呢…也是確實有些事情想問問您的意見。”袁平安的姿態放的更低了,“當時在同協的時候您可能也聽我老板說了,我有個女朋友在首都那邊…”
孫立恩不做聲色的點了點頭。繼續等著袁平安后半截話。
“我也快三十的人了,成家立業的事情就在眼前。本來想著能在同協上急診主治,這樣和她結婚就沒什么其他事情可操心。可現在我來寧遠學習,把她一個人放在同協兩地分隔,我們兩個都不太適應。”憋了好一陣子之后,袁平安終于說出了自己的請求,“我問過柳院長了,現在院里的其他部門人事招聘都停了,能接收人員的部門就剩下了孫醫生你的治療團隊…”
“啊?”孫立恩愣了,他還以為袁平安說了這么多,是想通過自己去找劉堂春或者周軍說情,卻沒想到,袁平安找的就是自己。
“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過分。”袁平安說著自己也不好意思了。這么多年來,袁平安可真是一次關系都沒找過。“可…我這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柳院長說了,現在全院人事變動都做不了,只有你的治療團隊之前有劉主任和宋院長特批的權限…”有時候,話不能說太多。袁平安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他把話點到位置上,剩下的,就只能看自己的運氣怎么樣了。
“說實話,這個什么治療團隊,現在到底還存不存在都是問題。”孫立恩嘆了口氣。袁醫生確實是個好手,別的不說,楊建強的病情,他愣是能通過查閱資料給出正確診斷,就憑這一點,袁平安都應該是各個醫院爭先恐后爭搶的優秀人才——孫立恩是靠著狀態欄的輔助,以及臨時增加的一組CT成像才看出不對勁的。而袁平安甚至沒看到那組決定性的CT結果。但這并不代表著,孫立恩就有權利去給他的女朋友開這個后門。實際上,正如孫立恩所擔心的,自從自己被明令離開搶救室之后,整個所謂的“治療組”連一次會診都沒有。簡直都快成了名存實亡的組織。
“這個問題,柳院長和我說了。”袁平安眼見孫立恩的口風似乎有所松動,連忙道,“柳院長說,宋院長讓您去急診門診那邊只是權宜之計。最多過一個月,就會重新把您調到搶救室里。”
孫立恩睜大了眼睛,然后開始苦笑。這就等于他門診的外快來源要被截斷了,別小看那點掛號費。孫立恩一晚上的收入可比之前干一周還多。
“別的先不說了。”孫立恩琢磨了一會,覺得總不能就這么直接回絕掉。“袁醫生你女朋友是哪個科的?也是神外?”
“不是。”袁平安搖了搖頭,“她是骨科的。”
孫立恩也就和同協的兩個科室打過交道。除了急診,另一個科室就是骨科了。雖然當時只見到了邱院士等領軍人物的英姿,但孫立恩也明白,同協的骨科好歹也在全國排名前五,那袁平安的女朋友自然也不會是什么“一般醫生”。更何況,能在這種被人戲稱為“裝修隊”科室里干下去的女醫生,肯定有她的過人之處。要么特別能吃苦,要么技術特別精湛。
這樣的人物,給鄭主任當屬下?孫立恩忽然又想到了那個嘴上對年輕醫生們罵罵咧咧,卻自己去干最苦最累最熬人工作的鄭國有。說不定老鄭會喜歡有這么個新人加入呢?
“她的資料您回頭發到我郵箱里吧。”孫立恩琢磨了一會,漸漸覺得也許可以試試看。如果自己這個“治療團隊”還有這樣的特權,那暫時接收一下袁平安的女朋友,然后讓她跟著鄭主任似乎也不錯。反正這對柳平川和劉堂春,甚至對朱敏華教授都是個交代——解決了年輕醫生的“夫妻”兩地分居問題,才能幫助他們更好的為患者服務嘛!更何況,只不過是掛個名,就能把兩名優秀的醫生綁在第四中心醫院這條船上,這買賣做得成!“這個事情,我不敢給您打包票,我肯定得問問主任的意思。但是只要有機會,能幫的忙,小孫我肯定幫。”
袁平安大喜過望,“那就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