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室?不不不,劉堂春只是想給自己的急診科搞個新部門而已。只要孫立恩答應來當這個帶領科室的“吉祥物”,劉堂春就有把握把診斷科搞成急診科的特殊診室。徐有容對此肯定不會有什么意見,而且孫立恩一有拿不準的地方,肯定也會第一時間選擇依靠急診科的醫療力量,至少短時間內,診斷科不會蓋過急診科的風頭,同時也不會因為診斷工作完成的過度優秀,從而導致上面的領導們突發奇想,把診斷科剝離出去。
至于小林豐那邊,劉堂春就更不操心了。實際上,這一任命里還有小林豐的建議。他在會議結束后,親切的和劉堂春握了握手,特意道,“我覺得,貴部門中那兩名為犬子診治的年輕醫生都非常優秀,診斷中心需要他們這種年輕而且富有潛力的醫生。”小林豐還專門補充道,“當然,高年資醫生的經驗也非常重要。我覺得劉主任您就可以指導一下他們這些年輕醫生的工作嘛!”
“作為捐贈方,小林豐先生的意見理應得到重視。”劉堂春笑著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應該讓年輕人闖一闖了。”
在那個瞬間,劉堂春和小林豐都露出了老狐貍才知道理由的微笑。你想利用年輕醫生缺乏經驗的缺點,盡可能收集病人資料,而我打算靠年輕人來拿下診斷科室,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但歸根結底,手段是相同的——至于擴大資料收集范圍…有老劉同志盯著,武田制藥這種美夢想想就好。
孫立恩被劉堂春打發了回去。帕斯卡爾博士的面試自然被重新交給了孫立恩負責。而作為完全沒有相應經驗的小菜鳥,孫立恩選擇了他那小腦瓜能想到的最穩妥的方法。
“接下來兩天中,您需要和我們一起在急診室里接診患者,并且做出診斷。”孫立恩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他自己都覺得,用這種方法來考核一名小有名氣的醫學博士有些過分。“請您見諒…劉主任把這個工作全部都扔給我了,而我唯一能想到的考核方法就只有這個了。”
“我已經有很多年沒出過急診了。”帕斯卡爾博士溫和的笑了笑,在大巴中,他也算是和面前這個年輕人共事過。至少在專業態度上,孫立恩表現的很不錯——能在那種氣溫和環境下,毫不猶豫的脫下身上最保暖的衣服為傷者做固定,至少作為醫生,孫立恩的道德品格是合格的。“那…從現在開始?”
徐有容過來和帕斯卡爾博士握了握手,似乎是在開玩笑,又似乎很認真道,“恭喜你獲得了這個實習機會。”
帕斯卡爾博士熱情的笑道,“這是我的榮幸,女士。”兩人笑著寒暄了幾句后,帕斯卡爾博士攤了攤手,“那么,我們從哪兒開始?”
“從時間上看,現在正好去查個房。”孫立恩作出了決定,他隨即看著帕斯卡爾博士的樣子,稍微歪了歪嘴,“不過,我得先給你找一套白大褂。”
“哦,那倒不用。”帕斯卡爾博士從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了一件折疊整齊的白大褂,稍微抖了抖,然后穿在了身上。“這件衣服我可是一直都隨身攜帶的。”這件白大褂裁剪合體,材料上乘,穿在帕斯卡爾博士身上,一下就散發出了一股,“我是專業醫務人員”的氣氛。比起孫立恩等人穿著的這件“防疫所藥劑師”的白大褂看上去精致了太多。
“走吧,咱們一層一層的看。”孫立恩走在隊伍最前面,只可惜他的氣場太弱,看上去去就像是給身后兩位大佬帶路的小規培一樣——這么形容他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林蘭還在ICU里躺著,不過精神穩定了許多。也不知道劉堂春是怎么和她/他談的話,但看起來她/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與眾不同的這個現實。
“孫醫生。”林蘭朝著孫立恩輕輕點了點頭,術后第五天,林蘭已經勉強可以點頭了。她/他的傷口恢復的挺不錯,腿上植回的皮瓣瘡口處正在接受持續負壓引流(VSD)治療。“我聽劉主任說了,是您和徐醫生救了我。”
“我其實沒做什么,你應該謝謝徐醫生和鄭主任…”孫立恩看了看林蘭床邊那張空出來的病床,“你要是早一天醒過來,就能在隔壁床上看見他了。”
帕斯卡爾博士正在翻看著林蘭的診斷和治療記錄,只可惜他對漢字的閱讀能力遠不如他的口語水平,徐有容正在一旁低聲解釋著這些治療方案。
“這么嚴重的復合傷,你們卻能在去除腦出血的情況下還保留肢體,厲害。”帕斯卡爾博士點了點頭,他放下了手上的記錄,轉而用英文朝著徐有容問道,“患者的肢體損傷很嚴重,外科醫生認為他們能夠保存下來多少肢體功能?”
“要看具體恢復的情況。”徐有容解釋道,“患者家屬對于保存肢體的意愿非常強烈,而且患者本人是專業運動員,保留肢體對患者的生活質量有重要意義。”
帕斯卡爾博士輕輕搖了搖頭,“如果在美國,我們肯定會第一時間建議截肢。患者左腿肌肉群撕裂的傷勢很嚴重,保肢造成的痛苦極大,而且也不一定能恢復多少功能…”
“這是中國,博士。”徐有容聳了聳肩膀,“中國人非常在意身體完整性。對患者來說,比起可能的痛苦,他們更希望能保存自己的身體。”
“這一點和美國很不一樣。”帕斯卡爾博士點了點頭,“還好我不是外科醫生,否則還真是不習慣。”
“按照預定,你的…手術時間可能會稍微晚一點。”帕斯卡爾博士和徐有容正在討論,孫立恩則應付著林蘭的詢問。他解釋道,“你現在的身體上有兩處嚴重損傷,尤其是腦出血這個問題更是麻煩。等到你腿部的傷勢基本愈合,并且開始做復健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著手準備手術了——其實這個手術很簡單,用腹腔鏡就可以了。”
如果說,中國人對于截肢手術的抗拒讓帕斯卡爾博士有些新奇,那么,中國人對于毒品的態度,就簡直讓帕斯卡爾博士感到驚訝了。
“拒絕繼續治療?”因為急性甲基苯丙胺中毒而引發腎衰竭和肝衰竭的高嚴也在ICU里。而他的父母在猶豫了兩天后,卻出乎意料的提出了這個要求。孫立恩聽了之后也嚇了一跳,“叔叔阿姨,高嚴還是有希望的,只要撐過衰竭,他是有機會…”
“他沒有機會了。”高父長嘆一聲后搖了搖頭。高父高母在聽說孫立恩和徐有容來了ICU以后,就要求當面談談。現在五人正一起坐在ICU的小會議室里。“我…和他媽這幾天找了些警察系統里的朋友。那個和他一起來醫院的女人已經被抓住了。”
孫立恩還想繼續勸說高父高母繼續治療,但聽到這里,他忽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
“那個女人…說是我兒的女朋友。他們一起吸毒已經一年半了。”高父的聲音悲切而且憤怒,“一開始只是從網上搞什么網貸,借錢去吸毒。后來開銷越來越大,他們竟然自己開始制毒…一邊制毒販毒,一邊自己也吸毒…”他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臉,痛哭了很久以后,他才繼續道,“警察在他的房子里搜出了很多冰毒,足夠槍斃了。”
孫立恩跟著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讓他就這么走吧,至少比被槍決強。”高母哭著替著高父繼續解釋道,“我們兩個教子無方,怨不得別人吶!”
帕斯卡爾博士在高父高母簽下拒絕治療協議后,低聲問道,“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會這么選擇?是因為沒有治療費用么?”
“在中國,毒品是所有人都痛恨的東西。”徐有容搖頭道,“販毒和制毒,都會被除以最嚴厲的刑罰。他們大概是覺得…雖然是自己的兒子,但只要參與到了制造和銷售毒品中,那他也該死。”
“如果美國也這樣就好了。”帕斯卡爾博士嘆了口氣,“我見過很多因為O.D而死去的年輕人,太可惜了。”
“西方政客們還覺得這種行為是侵犯人權呢。”徐有容有些不屑的答道,“英國政府因為一個叫什肯·阿克毛的家伙,已經罵了中國很久了——那個蠢貨在自己的行李里面裝了四公斤的毒品,在中國,走私運送1000克以上的毒品就會被判死刑,他走私的量足夠被槍斃四回了。”
查房過程中也不全是出乎意料的事情。魏金水今天出院,他高興的朝著孫立恩和徐有容揮了揮手。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卻被孫立恩先攔了下來。
“記住,說拜拜就好了。千萬別道別。”孫立恩一臉嚴肅,“雖然你以后還要來復查,但是不要道別,這樣很不吉利。”
魏金水憨憨的笑了笑,“別的護士和我說過了。”他朝著孫立恩鞠了一躬,“謝謝您,我聽護士說,當時有個瘋子想要攻擊我,是您替我擋下來的。”
“那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孫立恩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輕輕拍了拍魏金水的肩膀,“你平時戴安全帽的習慣很好,以后也要堅持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