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七月初七,農歷的乞巧節,顧長生可以說是罔顧所有人的意愿,毅然決然的搬到了百里山下的四合院。
醫名遠播高調囂張之后,顧長生揮了揮手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倍兒低調的不露頭了。
什么流言!什么醫名!你們先忙活著,請允許她找個地方消夏兼給兒子治病!
元寶公公死乞白賴的求了半天,讓她搬到王府去,顧長生回道名不正言順,不去!
讓她搬到百里山下的郡王行館,顧長生回道不自由,不去!
滿柳州城的大夫發瘋了般尋找長生娘子未果,顧氏醫館中忙前忙后的只剩下元寶公公一人,他們有心打聽,奈何元寶公公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眾人不敢上前,只能等待顧家重建之后,再上門求見了。
同時,參與王屠夫手術的三人并了徐老,一時門庭若市,來訪的大夫絡繹不絕,大多是要打探長生娘子治療王屠夫的細節,幾人也不隱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末了加了句,“長生娘子說,這種手術危險系數極高,王屠夫能得救,是因為未傷及肺腑,大家不可盲目效仿。”
得了!所以,他們就算知道法子,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
而另一邊,胡一海正聚精會神的將從小翠嘴里套出來的羊腸線做法,細細記錄在冊。
“父親,你這真的是要為長生娘子著書立說?”臉上已經恢復的差不多的胡天冬站在一旁,一邊研磨一邊問出聲。
“自然。”胡一海頭都未抬,回道。
“父親,那長生娘子真的能當神醫之名?”胡天冬眉頭緊皺,不甘的繼續,“她不過是一年方二十的婦人,就真能當了神醫之名?”
“癡兒,神農嘗盡百草,才得醫神之名流芳后世,秦氏師承長桑君,行醫諸國起死回生,才得神醫扁鵲之名,長生娘子救活了王屠夫,可終究離神醫還有段距離。”胡一海將毛筆放在一邊筆架之上,拿起剛寫好的紙張細細晾干。
“那父親你還這么熱臉貼人冷屁股。”胡天冬不滿的嘟囔了句。
胡一海搖了搖頭走到窗邊,“你果然還是涉世未深,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她救治王屠夫我就在當場,所用之法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而她平日開出的藥方也皆是千金良方,就算她現在難當神醫之名,假以時日,她神醫之技勢必名滿天下!”
“有神乎其技的醫術,又有造福天下的醫德,為人更是獨具一格,這樣的人,聲名鵲起只待時機,為父一生汲汲營營,與醫一道本難再有精進,可長生娘子卻讓為父看到了希望,什么太醫之名,他們敢徒手探腹?”
“癡兒,若你也想有所建樹,最好能拋下對她的成見,此女定非池中物,一遇風云變化龍!”
胡天冬看著自家父親神采奕奕的雙眼,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邊,安置妥當的顧長生滿意的圍著院子轉了一圈,這院子就在百里山山腳的山下村,院子在村西頭,鄰里幾家都是以打獵為生的普通人家,院子的主人要隨著兒子搬到城里,這院子才空了下來租住出去。
院子不大不小,前后左右八間房,中間還有個寬闊的天井,出門拐過兩戶人家,就有水井,用水也方便,門前更是有條小河從百里山上蜿蜒而下,浣衣也很方便。
心滿意足的顧長生坐在天井邊安置的藤椅上舒服的深深呼了口氣,難怪城中的有錢人會在百里山下建小莊子,這里的空氣真是太好了,也比城里涼爽許多,當真是避暑消夏的好去處。
才一抬頭,就看到門口有個腦袋若隱若現,顧長生一愣,起身迎了上去。
“你就是老劉家的新租客吧?長的可真水靈。”那媳婦子見顧長生走了過來,看見她一身衣衫就知道名貴的很,不自覺的往墻后退了一步。
“小嫂子你別客套,咱們也算是鄰居了。”顧長生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打招呼。
那小媳婦愣了愣,被顧長生這笑容晃了下眼,見她如此,才走了上前,臉上掛著靦腆的笑,“今個是乞巧節,俺做了花糕,給你們送過來點。”
顧長生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夏衫單薄,她看的清楚明白,也不客套,笑著接過她手里的籃子,掀開藍色的布巾,頓時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小嫂子的手真巧,這花糕做的可真好看,看這雞鴨捏的跟真的樣。”
聽到稱贊,小媳婦臉上笑的更燦爛,親切的接話,“俺做的可不算好,你別這么夸俺,對了,俺家就在你隔壁。”小媳婦往東邊的院子指了指,“俺叫蘭草,你叫什么?”
“我叫長生。”顧長生將布巾重新蓋上,把籃子抱在懷里跟她撈起了家常,“蘭草嫂子這是有了?”
“是啊,四個多月了。”蘭草羞怯的看了顧長生一眼,見她也做婦人打扮,才不那么害羞,“長生妹紙你看著就是城里人,怎么想著來俺村里住了?”
“這不是天兒熱的很,我正好要上山去尋些草藥,家里也趁這時間翻修一下,可不就搬這里來住了。”
“長生妹子你要進山?”蘭草擔心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這可不行,百里山雖然看著不起眼,可看山跑死馬,進山的路可不好走,關鍵還有好些豺狼熊瞎子什么的兇狠物件兒,你可不敢進山!”
“你這么一說,我還正想管你打聽個事兒,村里可有人經常上山識得路的?我也就是進山去尋些草藥,不會有事的。”顧長生和蘭草一個門里一個門外,倚在門框上聊的起勁兒。
“哎呀,你可問對人了,俺公爹和俺家男人就經常上山打獵,這不是才立秋不久,俺公爹正尋思著過幾天進山一趟,要不俺回去給你問問,你可不敢自己進山,太危險了。”能幫到人,蘭草很開心。
顧長生和她又聊了兩句,蘭草要回家做晚飯,就先走了。
顧長生見人一走,急不可耐的從籃子里拿出一個小雞仔樣的花糕塞進嘴里,是糯米面做的,雞肚子里還包了糖心,總之雖算不上美味,可鄉土氣息十足,還是蠻不錯吃的。
“兒子,兒子快出來,隔壁家送來了好吃的…”顧長生回到天井安置的桌子邊,對著躲在屋里繼續造秋千的小肉包子就喊了一嗓子。
聽到有吃的,小肉包子跑出來的很快,身上還掛著木屑,身后還跟著韓墨。
顧長生一人分他們一個小花糕,見小雷子聽到吃的也跑了出來,忍痛割愛把最后一個分給了她。
四個小花糕,轉眼進了幾人肚子里。
董雷吃完意猶未盡,“娘子,這是隔壁家送來的?”
“是啊,隔壁蘭草小嫂子送來的。”顧長生點了點頭。
“這里面可是包了糖心,普通人家可是很心疼糖的。”董雷嘆了一聲。
“我正要跟你說這個,今個可是乞巧節,按理說咱們剛搬來,也算是喬遷之喜,該給鄰里們送些點心熟悉熟悉,小雷子你快點去做點兒。”
董雷躬身應了一聲,一蹦三跳的向廚房跑去。
“多做點,不用多花哨,好吃就行。”顧長生跟著又囑咐了句。
“知道了,娘子。”董雷在廚房里回了一聲,開始了她的做糕點大業。
“娘子,你自己不去做點兒,乞巧節做花糕,來年可是會心靈手巧的。”小翠從屋里走了出來,將晾衣繩上的被褥拿了下來。
“還有這講究?”顧長生一愣,她只知道現代的七夕是中國情人節。
“是啊,乞巧乞巧,女兒乞巧蒸花糕,來年心靈手又巧,晚上可是要用來拜月神娘娘的,娘子你趕緊去,奴婢一會兒也去做。”小翠一邊說一邊往屋里走去。
顧長生摸著下巴眼睛眨啊眨,然后又眨啊眨,最后沖著廚房就奔過去了。
她雖然很少下廚,可并不證明她不會做。
“娘子,你也要蒸花糕?”和面的董雷看到走進來的自家娘子,不解詢問。
她家娘子可是很少進廚房的,是當之無愧的兩手不沾陽春水。
“怎么了?不行嗎?”董雷的眼神深深的刺激到了顧長生,她用眼刀剜了她一眼,鼻子還跟著哼了哼,“半路出家的和尚也會敲鐘,竟然敢小瞧我,等著!”
長發后撂綁成把子,系好圍裙,挽起衣袖。
董雷停下手中的活計,上下打量了自家娘子一圈,嘖嘖稱奇,“娘子,還別說,這架勢還真有了那么幾分。”
“邊去,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靠邊給我瞧好吧。”顧長生拿起一個空面盆,加面打雞蛋和面,手下利索自是不提。
門口不一會就聚滿了全家人,各個伸長了腦袋往里看,娘子下廚,少見!
顧長生也不是做樣子,塞糖心捏模子上蒸籠,一氣呵成。
眾人目瞪口呆,娘子下廚,真的好麻利,整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快!真的好快!
“來,嘗嘗!”顧長生端著盤子,笑瞇瞇的示意幾人。
“娘子你真好。”吃的面前董雷反應最快,率先從盤子里搶了一個五角星型的小花糕,還不忘贊美。
“第一次下廚,不知道會不會毒死人,你們來當當小白鼠,就算中毒娘子我還能救你們。”
眾人伸出的手頓時愣住,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娘子真是…
消息傳到郡王府,元寶公公捧著郡王的信箋,對著傳信的護衛就是一腳,“不盡心,太不盡心了!長生娘子下廚,你就不知道把她做的偷來點兒?我好歹也能讓人快馬加鞭送到前線,好歹能不被主子爺罵的這么慘!”
被踹的護衛很憋屈的后退了一步,忍不住摸著鼻子嘟囔,“您老偷一個給小的看看…”
從長生娘子手里偷東西?這不是天方夜譚嗎?他每每潛伏在四周,都能感到長生娘子若有似無的鄙視小眼神,他每每都能從那眼神中解讀出深深的嘲諷!
“再說了,這大熱的天,送到前線那不得都餿了…”
“滾邊去!”元寶公公被噎了下,轉身哀嘆連連,“我的命咋這么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