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遙望了十里桃林的方向一眼,轉身走回欺天殿,站在白玉暖床之前,凝望著顧長生熟悉的睡顏好久,不動!
饒是一直在欺天殿中負責一些雜事的凌兮,都被式微這舉動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乖巧的選擇沒有說話。
這日,日暮西綴的黃昏時分,整個臨淵城的百姓,再一次的蹙足,往城主府后,那觸目可及的十里桃林望去…
“怎么?這么多桃花花瓣?”
看著四周盤旋飛舞的花瓣,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百姓臉上,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而此時的場景,確實令人驚疑不定,整個臨淵城,仿佛都下起了花瓣雨似得,灼灼如火的花瓣飛舞飄散,打眼看去,竟然讓這座城池,入眼的滿是染血的紅色…
一片片,從城主府后面的方向,被風席卷而出,散落各處…
“大驚小怪,其實,外頭的桃花,花期早就過了,只是咱們臨淵城,這城主府后的桃花,花期格外長了些,此時花謝,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明明下午的時候,那些桃花還嬌艷如血,怎么轉眼…”
“這誰知道呢?興許是咱們城主大人為了博美人一笑,讓這滿城皆下花瓣雨呢?”
“哈!也是,那個被城主大人抱進府的女人,可是有小半個月了,都沒見被抬出來,可見…咱們這確實要多一位城主夫人了啊,只是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誰,生的是怎樣的天姿國色,竟然能夠入得了咱們城主大人的眼…”
“俺也好奇啊,那日城主大人抱著她進城,護的那叫個掩飾,俺離的那么近,愣是連她長什么樣都沒看到,可好奇死俺了,這心里頭跟貓撓似得…”
轉眼,城中百姓的話題,就轉到了他們最熱衷的八卦身上,而忽略了那紛紛飄零如雨的花瓣,忽略了,它們那刺目的鮮紅…
顧長生的身體,本就虛弱不看,服下湯藥,這睡眠,自然比平時要多了些,說句實話,一天之中,她有十之八九的時間,都是在睡著的!
再一次從睡夢中幽幽醒來的顧長生,稍一轉眼,往床榻邊看去,鳳眸瞄到跪在床榻邊的宮裝女子時,不由得愣了愣,“式微?你這是做什么?”
顧長生自問,自己并非一個苛刻的人,對待自己身邊之人,也算得上和煦。
即便是這段時日在病中,不好過多的要求讓小翠和韓秋進來伺候,可是顧長生覺得,除卻周沐發火時,她對著宮娥冷言冷語了一下,其余時候,還真沒有為難過她…
怎么,這宮娥此時正大禮跪伏在她的床前不起了呢?
式微的舉動,讓才剛醒來的顧長生一時間有些摸不著北,蒼白才有了一絲血色的臉上,滿是疑惑。
“南皇,奴婢斗膽,有話要說!”
凌兮在宮絳之后,看著自家式微姐姐一臉豁出去的表情,小臉上跟著變了變,又變了變,終究是停在那里,未曾動作。
顧長生聽到式微的話,更是明顯的一愣,“你這是做什么?有什么話,你盡管說,我又不是那吃人的怪物,你不必如此誠惶誠恐。”
她就說吧,南皇的身份,絕壁是個累贅,瞧把人好好的一個宮娥給嚇得!
這幾日來,式微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的在這里照顧她,陪她養病,給她解悶,顧長生算得上是一個好相處的,和式微相處的也很好,關系尚算得上融洽,所以,將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當成了對她身份的忌憚。
其實顧長生覺得,這完全是多余!
她其實,咳咳,真的是最不像帝王的南皇,真的是沒有一點兒帝王的譜的!
“南皇,請恕式微大不敬之罪,可是這些話已經藏在式微心中好久,式微即便是有違上意,也不得不說!”而式微,卻是砰砰砰的連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來,小臉之上,滿是凄楚決絕的道。
顧長生見此,臉色也不由得正了起來。
如果說,適才,她還覺得,式微只是顧忌自己的南皇身份,那么現在,見到式微這般神情,顧長生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仿佛,有什么東西,有那么一層紗,要捅破了一般…
式微大大的眼睛中掛著淚珠兒,不期然的垂落,一臉蕭瑟的看著顧長生,在她的注視之下,豁出去一般的開口道,“南皇,奴婢斗膽進言,請南皇…請南皇不要相信沐太子殿下說的話,他…他是在詆毀我家城主大人!”
“放肆!”
顧長生聞言,臉色當即沉了下來,屬于南皇的威壓,即便是在病中,即便是臉上猶帶著病態的蒼白,還是一覽無余,讓式微的神情都跟著緊了緊,可是卻倔強的不曾低頭。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周沐是我的未婚夫婿,你在我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是安的什么居心?”眉頭擰的死緊,顧長生沉聲歷叱道,“目無尊上,挑撥離間?這就是弒無絕教導出來的婢子?我還真是看錯了他!”
“南皇!”式微聞言,當即等著眼睛,眸底滿是怒氣的開口道,“南皇看不上奴婢可以,切不可因此而牽連我家城主大人,我家城主大人他為了你…為了你…”
說著說著,式微眼中豆大的淚珠,就像脫了線的風箏一般一串串的落下,整個人看起來都悲傷至極。
顧長生見此,鳳眸不由得緊了緊,掙扎著斜倚在軟枕上,目光如炬的看向式微,沉聲開口,“弒無絕為了我怎么了?”
“奴婢…奴婢…”式微聞言,臉上露出了一抹遲疑之色,再次叩首,帶著哭音道,“城主大人有命,奴婢萬死,不敢說…”
“不敢說?”斜倚軟枕上的顧長生,目光難掩失望之色的看著式微,沉聲道,“式微,你是弒無絕手下的婢子,我客居此處,不能越俎代庖處置你,念在你數日來盡心照顧我的情分上,你自己去你的主子面前領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說著,顧長生就搖了搖頭,略顯疲憊的揮了揮手。
若是平時,有人敢在她面前說自家妖孽的不是,污蔑自家妖孽,依著顧長生護犢子的脾性,不當場發飆才怪!
可是,病了畢竟是病了,她就算是心有余,這力也不足,而且,式微確實不是她能處置的人,畢竟不是她的手下不是?
呵呵…若是她的手下,又豈會做出這般污蔑自家妖孽的事兒?
想到這里,顧長生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客居在外,果然是…有些不自由呢!
“南皇,你真就這么相信沐太子殿下?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曾懷疑過他的私心嗎?”而此時,跪地的式微,卻突然站了起來,指著欺天殿大門,焦急的開口辯駁道。
“放肆!”又是一聲歷叱,從床上斜躺的人口中傳來,顧長生轉眸,目光凌厲的看向式微,沉聲道,“式微,你是欺我尚在病中,才如此幾次三番的挑釁嗎?周沐如何,何時輪到你這個外人評說?你這是在找死!”
“奴婢找死?呵呵…沐太子殿下如何,是輪不到奴婢評說,可是奴婢只是看不過他口口聲聲說我家城主大人的不是,看不慣他在南皇面前顛倒是非!奴婢只是,為我家城主大人抱屈!”式微聞言,當即冷笑了一聲,拍著胸口,一臉篤定的開口。
顧長生見此,眸底眼神連變,一時間,臉上的凌厲氣息頓時被茫然取代,“你到底在說些什么?什么顛倒是非?什么為弒無絕抱屈?妖孽他…”
顧長生緩緩搖了搖頭,她家妖孽,是那般的清冷孤傲的一個人,怎么會和式微說的那般,如他那般自負的男人,絕不會自降身價,做出式微嘴里說的那樣的事的…
只是,看著式微一副豁出去性命的樣子,顧長生卻不由得又有些遲疑,以她這幾日對式微的了解,這個宮娥,尚算得上是謹言慎行,循規蹈矩…這…就未免有點兒讓人不解了…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顧長生的鳳眸,不由得緊了緊…
“南皇不相信對吧?南皇覺得,南皇和沐太子殿下心有靈犀,自然是不相信奴婢這個外人說的話的,可是南皇,事實勝于雄辯!奴婢身受城主大人之命,不敢將事實說出,可是南皇,奴婢可以帶你去看,帶你去看看真相到底是怎樣,到底是不是像沐太子殿下說的那般!”式微說著,就對著顧長生一福身,“南皇,若是等知道了一切,南皇還覺得式微有罪,式微甘愿以死謝罪,可是眼下,南皇,請恕式微冒犯了!”
說著,式微就對著殿外揚聲喊道,“來人,抬了步輦進來!”
“是!”門外當即傳來應命之聲,轉眼,四個穿著城主府黑衣的侍衛抬著一頂代步的輦轎進來,四周并未有轎簾遮擋,只是頂上安置著一頂華蓋,宮紗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