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臉上的同情不像作假,說話的時候看起來也很嚴肅。
她這樣子,真的嚇到杜辰之了,杜辰之直覺的相信長生娘子不是在說假話,事關性命,再沒比這更大的事兒了。
怯怯的退了一步,杜辰之一臉的小心謹慎,“長生娘子這話什么意思?好好的,怎么說的跟性命攸關似得?”
顧長生見此,不得不好心的提點了他一句,“周沐要回來了。”
她敢肯定,看到元寶的飛鴿傳書,周沐那妖孽絕對會回來!
“沐…沐郡王?”杜辰之聽到這話倒也不退了,站住腳望向顧長生,“長生娘子你說笑呢?沐郡王不是出征閩南了嗎?他怎么會回來?”
顧長生靜立不語,只是繼續同情的看著杜辰之。
杜辰之原本還堅信周沐不會回來的心,突然就開始搖擺起來,眨了眨眼,杜辰之問的小心翼翼,“長生娘子,你確定沐郡王他會回來?”
顧長生很實誠的點了點頭,一臉的誠懇,“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她這句話落,杜辰之直覺的撒丫子往門外飛奔逃離。
適才的疲憊完全不見,杜辰之此時就像離弦的弓箭一樣,去勢如虹啊…
沐郡王!沐郡王要回來了!那可是陰晴難定,深不可測的沐郡王!于周朝的百姓而言,大名鼎鼎的沐郡王那就是戰神一般的存在,他們崇拜他,尊崇他,將他奉若神邸!可對于周朝的滿朝文武來說,沐郡王那就是一個噩夢!一個十足的噩夢!
蕭貴妃想摸摸年僅十歲的沐郡王的頭,就被當場剁了手,這事兒皇上愣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到,前朝后宮牽連不清,即使位高權重如蕭家,也不得不吃了這個悶虧,假裝什么都沒發生;禮部尚書只是指責了下沐郡王不尊禮數,就血濺當場,被削了腦袋,傳言那鮮血濺滿了乾坤殿,滿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就這么干看著;還有兩廣都尉,安西副將…但凡犯在沐郡王手下的,無一不是血濺當場,死的不能再死!被沐郡王削了腦袋的官員,那是不勝枚舉,枚舉不勝啊…
無疑,杜辰之對于周沐是畏懼的,這種畏懼深入骨髓,刻畫入骨…
想活著,那就不能得罪沐郡王!這是所有官員的共同認知!
跑出大廳的杜辰之暮然的急剎車,茫然的轉頭,“沐郡王要回來,我跑什么跑?我好像沒得罪他吧?”
轉過彎來的杜辰之突然就淡定了,臉上也恢復了血色,死在沐郡王手上的人,大多是不干不凈,冒犯了他的人,而他這個才剛剛上任的柳州城主,貌似真沒有什么事兒犯在沐郡王手上吧?
顧長生看著醒過神回轉的杜辰之,眨了眨眼,剛才還像跑的像個見了鷹的兔子,怎么一眨眼又回來了?
杜辰之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猛灌了兩杯茶水,才平復了適才被驚嚇的失序的心跳,好心的解釋道,“長生娘子可能不知道,沐郡王這人吧,就算殺人不眨眼,可也有殺人不眨眼的道理,我這初出茅廬的新鮮小官兒,絕對沒有什么事兒冒犯過他老人家。”
安啦!這條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你確定?”顧長生顯然不做如此想。
“當然,我赴任之前,父親大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只要不忤逆了沐郡王,就無性命之憂。”父親的教誨還猶在耳,他到柳州連沐郡王的面兒都沒見著,想得罪他也得見得到人不是?
“嘖嘖…”顧長生搖了搖頭,好整以暇的抿了口茶,“我說杜辰之啊,如你父親大人那般睿智,我和周沐的關系,你大抵也聽說了些吧?”
“那是自然!”杜辰之一下子來了興趣,一臉猥瑣的沖著顧長生挑了挑眉,“要不父親怎么說長生娘子了不起呢,如沐郡王那般高山仰止、神秘莫測的人都能被你迷的七葷八素,這世間還有什么人是你搞不定的?”
顧長生聞言不由的皺眉,翻了個白眼,“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
“什么消息?”杜辰之不明所以。
“話說你邀我相見一事兒,元寶傳信給了周沐。”情的顧長生見杜辰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開始賣起了關子。
“額…元寶大人傳信說了什么?”見顧長生如此,杜辰之倒是謹慎了起來。
“也沒什么,就寫了一句話而已。”
杜辰之突然就想到了那個“驚喜”,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倍兒哈巴的上前了一步,小心翼翼的問道,“元寶大人該不會將我撲你身上那事兒寫上了吧?天地良心,我當時確實是踩到了個小石子,腳底打滑了,我可是有家室有兒子的人了,對你可是絲毫沒有非分之想的!”
“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寶他確實就寫了一句話,還正是提及此事。”顧長生無奈的聳了聳肩。
“那元寶大lingdiankanshu人到底是如何說的啊?”杜辰之此時是真急了,他有種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元寶告訴周沐,老娘我一枝紅杏要出墻,很不幸的,你就是那個墻外人。”顧長生長手一指,正對杜辰之。
下一瞬,杜辰之就以飛的速度閃出了大廳。
那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長手娘子,我先找個地兒躲躲,你說的對,小命比較重要,剿匪的事兒,等沐郡王走了再說哈。”
顧長生看著眨眼消失的人影,忍不住納悶,“這廝不是書香世家出身嗎?我怎么覺得他好像是個練家子呢?這身手,怎么一個快字了得?”
逃命而去的杜辰之此時哪里還顧得上其他,正如顧長生所言,他作死的確實是撲倒了長生娘子身上,他竟然非禮了沐郡王中意的女子,這事兒擱誰身上誰都得急眼,沐郡王回來,見了他只需一招,他分分鐘鐘就死的妥妥的,到時候,就算他是清白的又如何?
沐郡王吃醋什么反應他不知道,但是凡是讓沐郡王心情不好的就沒有幾個能活全活的,這點兒他很清楚。
啥都別說,一個字,躲!
好歹得躲到長生娘子把那烏龍事兒給解釋清楚了,他再回來!
杜辰之撒丫子落跑的干脆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月西樓奕奕然的掀開竹簾走了進來。
“丫頭,你這是在救他?”
顧長生歪頭看著月西樓萬年不變的花枝招展,“救他?我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嗎?”
月西樓盯了她兩秒,點了點頭,“像!”
“扯淡!我不落井下石,火上澆油就不錯了,你讓我吃力不討好的去救人,怎么可能?”顧長生一臉的自嘲,“再說了,我本身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麻煩不斷了,我哪有那閑心去救人?”
月西樓搖了搖頭,“丫頭啊,關于周沐的事兒,你不需瞞我,你也瞞不住。”
顧長生一愣,柳眉微蹙,“你什么意思?”
“十年前,先太子無能善妒,心胸狹隘,皇上屬意周沐孫承祖業,奈何那時的他尚且年幼,心智尚需磨礪,是以,皇上讓親信臣子傳下了一道圣旨。”月西樓斜倚欄桿,折扇輕搖,“就是這道圣旨,逼急了心胸狹隘的先太子,最后釀成了東宮大火。”
隨著他的話,顧長生的眉頭越蹙越緊。
“當年的傳旨之人,正是杜明禮。”折扇一收,月西樓笑顏如花,“丫頭,我說的可對?”
“你是怕周沐回來遷怒與杜辰之,才將他嚇走的吧?”
顧長生打量著眼前的月西樓,五彩錦衣光怪陸離,容貌傾城語笑嫣然,“月西樓,那件事,周沐諱莫如深,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沐弒父,這樣的皇室秘辛,她敢打賭,知情者墳頭的草估計都有一人高了,而月西樓卻知之甚詳!
在她打量的目光之下,月西樓紋絲不的回視她。
“十年前你就開始關注他了?為什么?”顧長生目光如炬,寸步不讓,“當年周沐才十歲而已,羽翼未豐,以你的能耐,若是想除了他,輕而易舉,又何須等到現在?”
“你從來沒想過要他的命,可是我卻從你看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嫉妒和怨懟,月西樓,為什么?你倆什么關系?”顧長生又逼近了一步。
“丫頭,我們一個是皇親貴胄,一個是江湖生意人,能有什么關系?”在顧長生的步步緊逼之下,月西樓終于做出了回應。
顧長生對于他的回答,不甚滿意,可是明顯的,兩人確實是風牛馬不相及,顧長生的腦袋上一個大大的問號,可理智告訴她,這里面,一定有貓膩!
“和那二老有關對吧?你對周沐的關注和排斥,是因為那二老?”大眼眨了眨,顧長生大膽的猜測,若說周沐和月西樓唯一的牽扯,那就是月西樓苦苦尋找的人,就在周沐身邊。
一提到二老,月西樓頓時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變了臉色,“丫頭,我是在尋仇!若是讓我逮住那兩人,我非得將他們抽皮剝骨拆吃入腹!”
顧長生看著暴走而去的月西樓,勾著脖子在他身后喊道,“這么大的仇啊?他們是跟你有殺父之仇還是刨了你家老墳啊?”
月西樓的身子頓了頓,重重的哼了哼,然后眨眼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什么人啊這是,不知道好奇心害死貓啊!”顧長生憤憤的跺了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