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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馬達和王可可的白銀盟5

  白隊長沒吃到竹鼠。

  他只是突然特別想回家。

  盧部長看看他:“人鬼殊途,其實咱們死去的人,已經不能再打擾他們的生活了。”

  白隊長表情僵硬——他在大火中被燒得不成人形,因為痛苦太過強烈,導致魂魄也按照這種方式出現,如果不是何槐帶他們解脫,這會兒人就在山林里日復一日的經受這種痛苦。

  如今被百花山莊的靈氣滋潤著,功德也能慢慢養護,除了后背的焦痕,他看起來和其他鬼沒什么兩樣。

  不過臉上表情仍是不多,笑一笑對他而言還是有些困難。

  他低聲重復道:“我覺得我要回去。”

  盧部長嘆口氣:“那你回去吧,帶上傘,坐咱們的班車。”

  有功德的鬼,只要保護好自己,在外頭是可以露出來的。

  不過也有時間限制。

  五月初的天氣,班車司機等來了撐著大黑傘裹得嚴嚴實實的白隊長。

  他們班車是定時定點開啟,全部開支由百花山莊負責,白隊長是卡住時間坐車的,剛坐穩沒有一分鐘,車子就啟動了。

  司機自己聽著歌,也沒管這個山莊里奇奇怪怪的人。

  白隊長死去好久了。

  但是他還記得回家的路。

  在帝都市內又轉了地鐵之后,他回到了老舊的小區。

  那時候他才后知后覺的想到——他死了是有賠償的,不知道爸媽有沒有換到別的地方去住…

  但是樓道里突然下來一位阿姨。

  白隊長下意識戴上墨鏡。

  惹得對方狐疑的幾度打量。

  5月的天氣了,外頭太陽那么大,這家伙全身裹得嚴嚴實實,手上戴著手套,臉上戴著口罩,還有一個大墨鏡——鴨舌帽壓得死死的,真真是一根頭發絲都不給露出來。

  阿姨走了兩步,就停下來重新看他——

  “你好像有點眼熟啊…”

  白隊長有些緊張的拽著大黑傘。

  這阿姨是他樓上的,只記得嘴巴很碎,別的記不太清了——難道是發現自己了?

  沒想到阿姨突然湊了過來,伸手就要拽他的眼鏡——

  “你是哪個明星?我就知道包成這個樣子的只有明星,我們小區里有什么?”

  白隊長嚇的趕緊跑上了樓。

  徒留阿姨在底下不甘心的喊道:“我們這里有監控的——”

  白隊長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七樓的門口。

  這是他們單位的家屬院,老小區了,并沒有電梯,他們家就住在頂樓,冬暖夏也暖,他出事之前,爸媽還商量著看看哪里能公積金買套房子——孩子大了,萬一談對象了,該有的也得有的。

  他站在那里,遲遲沒辦法敲門。

  然而正在他踟躕的時候,從門縫里突然傳來一股煙氣,伴隨著布料被燒壞的味道——

  是火!!!

  他穿的不是做鬼時候的衣服,這會兒根本沒辦法穿墻而入,于是下意識的把手伸進一旁的電表盒里,這就摸出來一把鑰匙。

  這一刻,他突然好想哭。

  ——做消防員的,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任務,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任務完成,所以家門口常備有一把鑰匙——反正屋子里也沒什么值錢的,單位小區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沒什么不放心的。

  白隊長已經不記得自己死了有多久了,仿佛是很長一段時間,仿佛又沒多久,但他沒有想到,這把鑰匙至今還留在這里。

  他打開了門。

  屋子里煙霧已經起來,是從臥室傳來的。里頭老太太正在咳嗽——

  “媽…”

  白隊長喃喃道,沖進了臥室中。

  一位老太太呆呆的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個打火機,起火的是床上的床單,此刻煙霧繚繞,窗戶又沒有開,把老太太嗆得眼淚直流,拼命咳嗽。

  白隊長二話不說,趕緊將人拖了出來。

  他的手冰冰涼,哪怕隔著手套也能感覺到活人身上熱熱的體溫,隨即便又拎著水壺沖進臥室,順手將床單澆滅,然后開窗通風。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不知何時,家里原本老土的窗簾不見了。

  木頭的床頭柜也不見了。

  就連床都換成了金屬的。

  等他回到了客廳,才發現客廳的窗簾是塑料百葉,平時都卷起來了。

  以前請木工師傅親的家具,全都不見了,留下的只有宜家風格的簡易塑料制品。

  這…是怎么了?

  白隊長記得,他的父母跟天下許許多多的父母一樣,都很崇尚節儉,家具不到用爛的那一天絕對不會換的。

  可如今…

  而這時,老太太卻沖了上來,一把抱住了他,她喃喃道:

  “兒子…兒子…淼兒啊,媽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的!”

  白隊長,白淼,此刻已經僵硬了。

  他想說,我不是,我全身上下包裹著,我不是你兒子,然而看著老太太花白的頭發,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死之前,她媽還在家里自己染頭呢!

  怎么就…怎么就…

  他慢慢的伸出手去,抱住了懷里瘦小的女人。

  然而懷里的人并沒什么反應,她只是翻來覆去說這句話:“淼兒啊,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媽知道你肯定會來的…”

  “我的淼兒是個消防兵,我當初給他取名的時候,就知道他以后要用水…消防兵看到火就會來的,我想他了就燒燒火,他就來了…”

  老太太喃喃道:“來了…來了…”

  她恍恍惚惚的,慢慢脫離白淼的懷抱,手里拿著打火機,先是點了點沙發上竹墊,順手又去摸卷在高處的窗簾,最后還是回到了臥室,接著點那個破床單:

  “淼兒啊,媽這里起火了,你回來…你回來——”

  “媽…”

  白淼已經跪下了。

  他想哭,可是臉已經壞了,哭不出來,他顫抖著手,又一次按住母親被火燙的紅通通的手:“我回來了。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他看著周圍的環境,突然間恍惚想道:自己做消防員,是對的嗎?

  他…該后悔嗎?

  “媽——”

  他崩潰道:

  “媽,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我當初陪在你身邊…”

  是不是…是不是你就不會是這個樣子?是不是這個家就不是這個樣子?

  這一刻,兩行血淚終于沖出他的眼眶,視野一片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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