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林深醒過來的時候,便發現窗外的世界成了白茫茫一片。
洋洋灑灑的白雪慢悠悠鋪在了地上,本來泥黃色的土地凝了一層冰霜后,又仿佛蓋了一地羽毛。而光禿禿的樹干上,也已經擠壓了厚厚的雪塊,枝椏不堪重負的下垂,仿佛隨時會承受不住斷掉。
天空是壓抑的灰色,頗有幾分沉重,卻并不無礙林深因忽如一夜春風來的欣喜。
坐在銅鏡面前,梳洗完畢的林深卻不著急梳妝,青絲如瀑傾瀉,哪怕沒有梳理,也是順滑無比。
他潔白如雪的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慵懶,一雙桃花眸卻眼波流轉,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沒有什么,比突然睡醒,發現今年下了第一場雪,還要夢幻美好。
窗外的飛鳥孤單影只,仿佛被隊伍落下,凄慘慘地飛過,什么痕跡也沒有留下。
林深皺起了秀眉,高遠一大早就去山上打獵了,還沒有回來。
欣喜無人訴說,心底便不由自主冒出幾分失落。
“臥槽,他昨夜里倒是爽夠了,結果今早一聲不吭就走,下雪了也不告訴我一句。”
宿主,意境!你別破壞意境成不成!
什么狗屁意境,林深不開心了。
他已經等了好一會兒,心底的開心隨著等待散得七七八八,可是許高遠都還沒有回來。
下雪了下雪了,你知道嗎?可是為什么不在我身邊!
我想要某一天清晨睡醒,發現世界成了銀裝素裹的一片,然后拉著你的衣袖,在你懷里像個小孩一樣撲騰凈呼。
忽然,嘎吱一聲,年老的木門被推開。
剛才山上下來的許高遠,臉上被凍紅了,四肢僵硬,身上還帶著濕漉漉的寒氣。
向來如此,許高遠一大早起床上山打獵,而林深卻能睡到許高遠打獵歸家的時辰。
再沒有誰家媳婦比許高遠家的懶。
可是誰都知道,許高遠是最疼他那個懶媳婦的,捧在手心,容不得他一點委屈。
“娘子。”男人味十足的聲音,一旦溫柔下來,就自然情深動人。
林深頭也不會,“你滾。”
許高遠步子微微僵住片刻,又堅定不移地朝著林深走過去,停在他清瘦的身影背后。
銅鏡里的美人一雙美目含著怨氣,兩瓣薄唇朝下撇著,哀憂無比,卻也是另一種鬧脾氣的可愛。
“想為夫了?”
“想你個鬼,巴不得你永遠不回來。”
只是看一眼,許高遠便知道林深還未曾梳妝。當然林深平時也不曾怎么打扮,但該梳的簡單發髻,卻還是會打理。
可現在,青絲隨意披散著,巴掌大的小臉上一副倨傲。
“下雪了。”
許高遠只是簡單說一句,就慢慢拿起了一旁的檀木梳子。
梳子順著頭皮,一點點往下梳,梳到發段末梢。
林深本來是不屑一顧,可被許高遠那溫柔而又笨拙的動作給打動了,炸開的毛也漸漸順了下去。
窗戶是開著的,也正對著林深的方向。
他一抬眸,就能看見冬天萬籟俱寂的風景。
等林深將視線收回銅鏡里的時候,才發現那雙在他腦袋頂笨拙穿梭的手,有了好幾道凍裂的口子。
許高遠將一支碧玉簪子穿進了林深的秀發,深情款款地看著鏡子里的林深,問道,“為夫知錯,娘子可能消氣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