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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我呀,很喜歡大小姐

  蕭廷琛把桂花枝藏進懷里,轉頭去尋吳嵩和宿潤墨。

  這兩人飽讀各種古籍,知識儲備量加起來差不多等同齊國最大的藏書樓。

  問問他倆有關相思樹的事情,說不定會有些眉目。

  宿潤墨和吳嵩正坐在明德院涼亭里對弈。

  初夏的清晨,亭子外開滿了一簇簇雪白的梔子花,碧綠的葉片上積滿露珠,偶有清風拂過,送來涼幽幽的甜香。

  兩人寬袍大袖、扶風籠香,瞧著好不風雅。

  蕭廷琛踏進涼亭,瞥了眼棋盤上的走勢,慵懶地撩袍落座,“你倆有閑情逸致下棋,倒是替朕仔細回想一番,可曾在古籍上讀到過相思樹的記載。”

  宿潤墨盯著棋盤,“沒有。”

  吳嵩揀起棋子,“未曾。”

  他倆專心致志地對弈,全然不愛搭理蕭廷琛的架勢。

  蕭廷琛窩火。

  他昨夜在元晟那里受了一肚子氣,現在面見自己的臣子,竟然還被甩兩張臭臉!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覆在棋盤上。

  彎起的桃花眼噙著淺笑,他語調涼薄,“這一局棋,比老子的江山還重要?”

  上好的紫檀雕花棋盤,悄然裂開無數縫隙。

  棋子輕顫,接二連三地從棋盤上跌落在地,隨著“哐”一聲巨響,棋盤連同石桌瞬間粉碎,好好一盤棋被毀得干干凈凈!

  宿潤墨和吳嵩沉默。

  片刻后,宿潤墨假裝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本正經道:“回稟皇上,據臣所知相思樹乃是兩位情人所化而成。他們彼此相愛,但無奈家族反對,在私奔的路上被追殺,于是相擁而死。他們矢志不渝、跨越生死的愛情感動了上蒼,于是上蒼將他們化作連理之樹,取名相思。”

  吳嵩低眉斂目,“據奴才所知,相思樹花葉可入藥,樹齡高達數千年。臣曾經在南疆僥幸見過相思花風干后的模樣,與中原的月桂樹頗為相似…”

  可算是說到正點上了。

  蕭廷琛從懷里取出干桂花枝,“你瞧瞧這是什么?”

  吳嵩仔細研究了片刻,不覺驚詫,“皇上,這東西是從何處得來的?!如果奴才沒看錯的話,此物正是相思花!”

  蕭廷琛沒回答。

  他對著虛空笑了幾聲,眼底閃爍著濃濃的嘲諷。

  如今是初夏,月桂沒有開花,所以這節骨眼兒上誰都不曾注意到巷尾那株月桂樹。

  所以誰都沒料到,被小酒救活的月桂樹,竟然就是相思樹!

  只要鋸掉些枝椏制成木船,就能平穩渡過弱水湖,去湖水對岸挖掘司空辰隱藏最深的秘密…

  蕭廷琛盤算得麻溜。

  只是他不清楚,金陵城中司空辰的所有勢力是否都被拔除干凈了,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他等到天黑才命暗衛砍掉一些茂盛的枝椏,剖開來制成木船。

  墨十三親自制作木船,邊鋸木頭邊念叨,“壁畫上明明畫著要用處子的尸油涂滿船身才可以,還要用上人皮和人骨支撐的船帆…這又沒有尸油又沒有人皮人骨的,做出的船到底能不能漂浮在弱水上哦…”

  明德院里燈火通明。

  檐下,蕭廷琛坐在圈椅上吃茶,漫不經心道:“只是一片小湖,比不得葬魂海遼遠縹緲,想來不涂上尸油也沒什么。更何況就算朕真的給你拎來一桶尸油,就你那膽子,你敢碰?”

  墨十三干笑兩聲。

  他還真不敢碰…

  蕭廷琛盯著他制船,腦海中掠過元晟笑瞇瞇的模樣。

  指尖不自覺蹭了蹭茶盞。

  不知道那個貨現在在干嘛…

  雖然挺討厭他,但習慣了他在耳朵邊嘰嘰喳喳,他一時不在反而有些冷清…

  此時,明德院小書樓。

  名喚花朝酒的神秘少女,被囚禁在閣樓。

  無月無光,她待在黑暗里,雪色大袖委地,精致雪膩的腳丫在重重疊疊的裙裾里若隱若現,鴉色青絲安靜地垂落在榻邊。

  古舊的樓梯上響起腳步聲。

  不疾不徐,透著調戲獵物的輕慢。

  元晟提一盞宮燈而來,推開門,仍是笑意吟吟、玩世不恭的姿態。

  他掩了門,把宮燈掛在燈架上,順勢坐在少女身側。

  指尖卷起少女的一縷青絲,他嗅了嗅,不禁笑道:“大小姐的頭發總是特別香…大小姐渾身上下都很香。”

  玩味的語調,在昏惑的光影中顯得非常日愛昧。

  花朝酒面無表情。

  元晟踢掉靴履上了軟榻,宛如大狗般湊近她。

  雖然他俊臉上始終噙著笑容,但桃花眼里卻透出危險。

  燭火無法照亮他的眼眸,那雙漆黑的瞳仁仿佛倒映著陰冷深淵,又仿佛倒映著尸山血海。

  修長的手掌搭在花朝酒纖細的肩頭,他嗓音溫柔得近乎危險:“從小時候起,大小姐就是咱們之中最香、最干凈的那個。我還記得重樓試煉…由老師親自挑選一百個孩子進入鬼獄重樓,卻只允許一個人生還。大小姐是生還的那個,我也是。可我出來時何其狼狽,大小姐出來時卻纖塵不染、滴血不沾…我呀,很喜歡干干凈凈的大小姐。”

  他自幼就活在黑暗里。

  老師并沒有因為他的血統和身份而對他有任何優待,相反,他所接受的訓練比死士更加嚴苛,他承受著尋常孩子所無法承受的壓抑與殘酷。

  替老師消除異己、屠殺一切反對他的勢力,他一襲黑袍游走在光明的邊緣,小小年紀就背負起滿手的血腥與人命。

  黑暗宛如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把他牢牢籠罩在里面。

  卻有一抹月光,皎潔明亮,悄然照亮了他過往的路。

  他依舊記得從重樓出來的那天。

  那年他才十歲。

  他滿身是血、踉踉蹌蹌地踏出重樓,跌坐在臺階上喘息,雪花在黑夜中簌簌落下,四周寂靜得像是墓地。

  那個小姑娘撐紙傘而來。

  她一手提著裙裾,白嫩的腳丫子踩在雪地里,寬袍大袖纖塵不染,清寒精致的小臉比雪花更加干凈皎潔。

  她走到重樓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時的她還太小,既不擅長隱藏情緒,也不像如今這般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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