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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蘇小酒,你哭什么喪

  他很殷勤,可蘇酒無動于衷。

  馬車行了一段路,蘇酒忽然道:“被蕭廷琛打壓的世家權貴,都官復原職了嗎?”

  容徵:“是。除了被他誅殺全族的十幾戶世家,其他都被重新啟用。蕭廷琛手段狠辣,在他執掌權勢的短短幾個月內,提拔了不少寒門子弟,占據了朝堂里各個重要官職。世家被排擠,怨氣與日俱增。他倒臺,不過是時間問題。不過,那些寒門子弟倒是挺在意他的,聽聞即使被罷官,也仍舊四處奔走,似乎要為他伸冤。”

  蘇酒抱緊了紙袋。

  她并不知道朝堂上這些事,更不知道原來蕭廷琛誅殺世家之后,還曾提拔過無數寒門子弟。

  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那年金陵的冬天。

  他們跪在舍長司獨數的墓碑前,蕭廷琛難得認真,他說:

  ——如果這人間不能令他滿意,咱們就替他毀掉這人間,建立他心向往之的大同。如果百姓愚鈍麻木,咱們就替他傳播教化,梅花傲寒,春風化雨,他不會枉死。

  ——愿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她一直以為,那個狗男人利欲熏心,早已忘記初心。

  可如今看來…

  他所做的一切,其實是在摧毀長安城的世家權貴嗎?

  他想讓那些憑借真才實學通過科考的寒門子弟,也能坐到真正的官位上。

  他想改變大族當權的世道…

  只是他的手段,到底過于殘暴了。

  少女心中,彌漫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

  正思量間,馬車在大理寺衙門外面停下。

  容徵下了車,朝她伸出手,“蘇妹妹。”

  蘇酒沒有搭理他,自顧下車。

  容徵領著她朝水牢方向走,口吻溫柔,“這兩日,他受了些罪,蘇妹妹看見了可莫要心疼。更別怪我心狠,我也是奉命行事,為了早日拿到他簽字畫押的認罪書罷了。”

  蘇酒靜默。

  她知道蕭廷琛落在容徵手上,會落得怎樣下場。

  只是…

  不知道該罵一句活該,還是該道一句可憐。

  水牢建在大牢最深處。

  容徵帶她穿過黑暗潮濕的甬道,停在牢門前。

  牢頭打開厚重鐵門,濃濃的血腥味兒立即撲面而來。

  容徵笑道:“我陪蘇妹妹進去。”

  蘇酒:“不必。”

  “趙太師得知我曾放蘇妹妹單獨進去,非常生氣。容家和趙家現在并非合作關系,我可不敢叫他尋到我的錯處。”容徵抬手,“蘇妹妹請。”

  蘇酒很明白,容徵是故意想和她一起進去。

  他想借此羞辱蕭廷琛。

  少女斂了裙裾,踏進水牢。

  四面的火把照亮了這座地下水牢。

  蕭廷琛的手腳依舊被鐵索綁縛,下半身完全浸泡在水里。

  他低垂著頭,蓬亂的長遮擋住了他蒼白的臉。

  赤著的上半身新舊鞭傷縱橫,一眼望去觸目驚心。

  滿池血水,污濁不堪!

  他從沒有這樣落魄過!

  蘇酒連呼吸都變得緊張,“蕭廷琛…”

  男人仿佛沒聽見。

  “蕭廷琛…”

  蘇酒捂住小嘴,聲音啞,帶著一點哭腔。

  可是那個男人依舊沒反應。

  蘇酒急了,突然哭著大喊,“蕭廷琛!”

  鐵鏈晃動。

  狗男人似乎終于聽見她的喚聲,勉強抬起頭。

  俊美白皙的面龐上濺滿鮮血,他齜牙一笑,火光中宛如妖孽,“老子又沒死,蘇小酒,你哭什么喪?”

  他承受著刻骨銘心的痛苦。

  卻依舊笑得出來。

  蘇酒小臉繃得通紅,因為淚水的緣故,恰似風雨之后的嬌嫩牡丹,格外叫人憐惜。

  她緊緊扯住襦裙系帶,根本沒心情跟他說笑。

  容徵漫不經心道:“蘇妹妹這一趟來得正好,我想請你為我勸說一下懷瑾兄,趁早畫押認罪。另外,我還想知道,他把神武營和禁衛軍的兵符藏在了哪里。”

  他提起兵符,蘇酒以袖掩面,悄悄望向蕭廷琛。

  狗男人依舊風輕云淡,“我說過,謝容景出兵攻打東黎國之前,我已經把所有兵符都交給了他。容公子要找兵符,只管去戰場上問謝容景索要就是。”

  從長安出去東黎,即使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

  一來一去,就是一個月。

  容徵不是傻子,他知道蕭廷琛是在拖延時間。

  他等不了那么久,他必須盡快拿到兵符,以絕后患!

  而在他看來,蕭廷琛唯一可能托付兵符的人,是蘇酒。

  他無法逼供蘇酒,可他能夠逼供蕭廷琛。

  白衣勝雪的男人,淡漠點頭,“看來懷瑾兄還是不愿意說實話…無妨,本官有的是手段叫你口吐真言。來人。”

  兩名獄卒把蕭廷琛從水池拖上岸。

  水牢角落燒著一爐炭火,幾根長長的烙鐵埋在其中,末端早已燒得通紅。

  容徵撣了撣衣袖,“凡是被送進大理寺的犯人,都得施黥刑。本官念著和懷瑾兄的交情,本不愿意做得那么絕,可是逼供這么多日,懷瑾兄始終不愿認罪,更不愿供出藏匿兵符的地點,著實令本官煩惱…”

  蘇酒愣住。

  大齊國的黥刑,是用燒好的烙鐵,在犯人的臉上烙印出各種字,再在傷口涂上不會褪色的墨,使刺字永遠鮮明,作為對犯人的羞辱和懲處。

  難道容徵想要…

  另一邊,蕭府。

  初夏的午后,天色晦暗。

  后院小閣樓,薛伶獨自立在花窗后,靜靜朝遠方眺望。

  她手中握著一枝白梔子,修剪得精致干凈,在沉悶的空氣中散出幽甜芳香。

  背后傳來腳步聲。

  她沒有回頭,“時隔多年,你又來了。”

  “老夫該稱呼你太子妃,還是薛姨娘呢?”

  薛伶把玩著白梔子,“我亦不知,該稱呼你司空帝師,還是司空院長?”

  “往事如云煙,二十二年前那場宮變,大約早已被人忘卻。可是我沒有忘記,相信太子妃也不曾忘。”司空辰信步走到她身側,負手眺望遠處景致,“這趟前來,乃是有事相求。”

  他仍舊穿寬大的雪白儒袍,蒼蒼白一絲不茍地用玉簪束在頂,眉眼之間雖然慈和,可細看之下,卻能窺視到眼底的殺意和涼薄。

  薛伶正色:“只要能復仇,程程但憑帝師驅使。”

  司空辰微微一笑。

  庭院里起了風,卷起落葉,蒼涼寂寥。

  風聲掩蓋了司空辰的細語,將那縝密的計謀盡數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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