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拂雪小口抿茶,“你來做什么?”
“怕元郡主住得不習慣,所以來瞧瞧。”蘇酒落座,“元郡主和容公子已經定親,想來再過幾個月,就該完婚了。”
元拂雪輕撫茶蓋。
抬眸瞥向蘇酒,少女青襖羅裙,雖然打扮素淡,但確實難掩殊色,難怪容徵哥哥曾對她動心。
而且,她和容徵哥哥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她心里不舒服,故意道:“那可未必。皇上一心想撮合我與雍王,會不會嫁給容徵哥哥,還未可知。”
“這樣啊…”蘇酒惋惜,“據我所知,容公子對元郡主一往情深,書房里全是你的畫像呢。”
元拂雪愣住。
蘇酒笑道:“當初容公子娶我,乃是因為把我當成了你的替代品。容公子才華橫溢,長安城里哪位千金不仰慕他?他曾贈我玉佩定情,當時還引來不少姑娘艷羨。”
元拂雪小臉皺成一團。
她緊緊揪著帕子,容徵哥哥竟然送蘇酒玉佩?!
他都沒有送過自己!
蘇酒觀察著她的表情,輕嘆一聲,“雍王霸道,知道那塊玉佩是容公子所贈,所以沒收了扔在書房。真可惜,我本來還想貼身藏著做個念想…”
元拂雪眉毛豎起。
蘇酒真是不知廉恥!
明明嫁給雍王,竟然還想留著容徵哥哥的東西,竟然還想貼身藏著做念想!
她的容徵哥哥是雪山清泉、山澗明月,一塵不染干干凈凈,如蘇酒這等骯臟的女人,根本不配擁有容徵哥哥的東西!
她炸了毛,冷笑道:“你自己都知道自己只是個替代品,也敢肖想容徵哥哥?!容徵哥哥的姓氏從你嘴里念出來,都是對他的褻瀆!”
蘇酒微笑,“雖是替代品,但容公子到底對我動過心。那塊玉佩,就是明證。”
元拂雪忍無可忍。
她猛然站起身,“我不會讓容徵哥哥的東西留在這里,不會給你留下任何念想!”
說完,快步沖向蕭廷琛的書房。
蘇酒目送她氣揪揪地沖出去,輕撫了撫心口。
算是松了口氣。
白露不解,“娘娘為何要激怒元郡主?主子的書房必定藏了許多機密,若是給她瞧見…”
蘇酒慢條斯理地品了口茶,“就是要讓她看見。”
“奴婢不懂。娘娘難道是恨上了主子?”
“并非如此,而是在幫他。”
蘇酒笑容甜甜,酒窩深深。
白露云里霧里,全然看不明白。
但她覺得,主子和小姐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默契。
元拂雪來到蕭廷琛的書房。
槅扇緊掩,外面并沒有守衛。
她推門而入。
書房里收拾得文雅端嚴,陽光透進來,書案上攤著一本史書,剛好翻看到一半。
她挑眉,“還以為是個武夫,沒想到也會讀書…”
她轉悠了一陣,沒去管書架上的書籍,而是認真地到處摸索。
婢女提醒:“郡主,您該去翻看雍王的書案。奴婢瞧著,書案的抽屜都是帶鎖的,里面必定藏著機密。”
“你懂什么?像蕭廷琛那種人,一定在書房里設了密室。他放在密室里的東西,才是真正的機密!”元拂雪說著,忽然轉動博古架上的一只青銅小鼎,“瞧瞧,這不就是開關?”
“郡主冰雪聰明,奴婢自愧不如。”
隨著青銅小鼎轉動,書房中響起輕微聲響。
元拂雪望去,面前的一扇墻壁緩緩朝旁邊挪開,里面果然是一間密室。
她踏進密室,墻壁上嵌著的幾顆夜明珠照亮了這間房。
房中置著大書案,書案上堆積著半尺來高的卷冊。
她迫不及待地翻開卷冊,里面一筆一筆,寫滿了蕭廷琛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為。
在燕國時,他是如何暗中私吞軍餉的。
在燕京時,他是如何霸占燕國國庫的。
被封雍王之后,是如何收受賄賂,利用權勢打壓同僚的。
那些數字觸目驚心。
元拂雪如獲至寶,急忙把卷冊藏進寬袖。
她關好密室的門,又在外面翻了翻百寶架。
架子上有個小木匣,匣子里裝了五六枚玉佩,她瞧不出哪個是容徵送給蘇酒的,干脆一股腦拿走,只留了個空匣子。
她做賊似的掩上書房槅扇,快步往廂房走。
婢女膽戰心驚,“郡主,咱們就這樣拿走那些東西,如果被雍王發現——”
“他發現不了。”
“為何?”
元拂雪低笑一聲,難掩得意,“你沒瞧見密室的書案上都積了一層灰嗎?那密室至少半個月沒被打開過,蕭廷琛不會發現少了東西的。等他發現,我的傷早就養好,早就離開雍王府了!”
“郡主運籌帷幄,奴婢敬佩!”
主仆倆漸行漸遠。
大書房。
一墻之隔,蕭廷琛端坐吃茶。
墻上嵌著一塊質地特殊的琉璃,琉璃對面,赫然便是元拂雪剛剛進去過的那間小密室。
谷雨笑道:“主子神機妙算,元郡主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不知道大書房明面上攤著的那些卷冊,就是爺真正的賬本。等她把假賬送給容徵,容徵拿這些東西告發主子,主子再倒打一耙,可有的他受!”
“世間人都以為自己聰明,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誰又能做成最聰明的那個?”
蕭廷琛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
谷雨:“說起來,這事兒能辦成,還得多虧王妃。王妃怎么就那么聰明,王爺隨便提點兩句,就能明白王爺的意思?還是說王妃和王爺心有靈犀一點通?果然,王妃和王爺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這馬屁真是拍到蕭廷琛心坎兒上了。
男人彎起桃花眼,唇齒間的苦丁茶都甜了起來。
蘇酒已經回了寢屋,坐在窗畔的羅漢榻上。
羅漢榻上置著張鏤花小佛桌,少女提筆,認真地臨摹字帖。
初春的陽光透過紗窗,襯得她肌膚白得仿佛透明,低垂的漆黑睫毛半掩住水泠泠的瞳眸,微翹的朱唇飽滿精致。
淡青色繡花寬袖微微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細腕,玉質鐲子溫潤沁綠,越發襯得少女氣質如蘭。
歲月靜好,莫不如是。
元拂雪帶著婢女踏進來,看見的就是這么一幅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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