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說得是,”趙皇后低眉順眼,“是臣妾失言了。”
新鮮的獵物被內侍宮女們處理妥當,架上鐵架,烤成一片片外焦里嫩的肉,又刷上一層醬料,烤肉香味兒彌漫在整個營地。
蕭廷琛給蘇酒夾了塊肉,“我獵的鹿肉,嘗嘗。”
蘇酒:“元拂雪真的要住進雍王府?”
“圣命不可違。”
蘇酒鼓起腮幫子。
這廝之前還叫囂著要弒君,現在倒是來了句圣命不可違。
她吃了一片鹿肉,卻嘗不出滋味兒。
她放下筷箸,輕聲:“難道皇上要你娶她,你也會答應?蕭廷琛,你是不是看上元拂雪的美貌了?”
雖然知道蕭廷琛答應元拂雪入住雍王府,逢場作戲的成分更多,但心里…
還是有點兒不舒服。
蕭廷琛沒接話,撈起蘇酒盤子里的鹿肉吃掉。
蘇酒看著他。
男人鼻峰高挺,側臉冷峻,看不出是怎樣的情緒。
她記得他剛剛送她花時還笑嘻嘻的,怎么現在成了這副冷冰冰的樣子?
她又沒得罪他。
“蕭廷琛!”
她加重語調,卻仍舊軟綿綿的。
蕭廷琛繼續吃鹿肉,沒接話。
送她牡丹,是因為她是他的女人,他要當眾宣告所有權,他要給她掙面子。
然而她和謝容景勾勾搭搭卻也是事實,她甚至還想為了謝容景去偷玉佩!
桃花眼里神色復雜。
男人狠狠嚼著鹿肉,仿佛是在嚼爛蘇小酒和謝容景的奸情。
蘇酒見他不搭理自己,也有些惱。
她喝了口酒,余光不經意望向太子那邊,恰巧看見一名侍婢在太子耳邊低語。
太子匆匆離席。
她抿了抿酒液,想知道太子離席是否與蕭鏡貞有關,于是借著更衣之名,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跟到一處偏僻的林子,她悄悄從松樹背后探出腦袋,瞧見趙氏跪在太子跟前,哭得撕心裂肺。
“…殿下,貞兒跟了你兩年,雖然沒有懷上你的骨肉,但也是你的女人!蘇酒設計害死貞兒,你要為貞兒報仇啊!”
太子抓耳撓腮,有點煩惱。
他左右張望,見四周沒人,才扶起趙氏,“鏡貞落水溺亡,本宮心里十分難受。但蘇姑娘嬌弱溫婉,萬萬不可能干出殺人之事——”
趙氏:“不是她還能是誰?!殿下,你可莫要被蘇酒蒙騙!那賤人兩面三刀、心黑手辣,不知有多么惡毒,貞兒是你的女人啊,殿下,能夠為貞兒做主的,只有你啊!”
她哭得悲痛欲絕,叫太子起了惻隱之心。
太子思慮良久,認真道:“本宮會仔細詢問懷瑾的。如果真是蘇酒下的手,他一定知情。憑著本宮和他的交情,他一定會向著本宮,絕不會偏袒蘇酒!”
趙氏將信將疑。
但好歹得了保證,于是哭著離去。
蘇酒仍舊趴在樹后。
她有點好奇,面對太子的質詢,蕭廷琛會怎么說。
心頭正念著,一道清潤嗓音忽然響起:
“篝火那邊非常熱鬧,太子怎么孤身在此?”
是蕭廷琛。
蘇酒小心翼翼望去,蕭廷琛彎著桃花眼,月光下俊美如玉,周身散發出的凜貴氣度,比太子更像太子。
太子咳嗽一聲,似乎有點難為情。
然而就只是猶豫了一下,他馬上把趙氏和盤托出,“…她認定兇手是蘇姑娘,還求本宮為鏡貞做主。懷瑾啊,你是本宮最信任的人,你跟本宮說說,到底是不是蘇姑娘下的手?”
蕭廷琛輕笑,“我家小酒心地善良,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怎么會殺蕭側妃?怕是趙氏悲痛過度,胡思亂想。”
太子點點頭,“本宮也是這么尋思的。”
他上前拍了拍蕭廷琛的肩膀,“今日在獵場,多謝你救我。懷瑾,我認下你這個兄弟了!”
蕭廷琛:“不敢。”
太子走后,蕭廷琛盯向松樹,“還不出來?”
蘇酒磨磨蹭蹭從樹后走出。
少女纖細嬌小,白月光似的美好。
鬢角簪著他送的牡丹,國色芳華,傾國傾城。
蕭廷琛到底不忍因為謝容景斥責她,于是牽住她的手往帳篷走。
蘇酒卻不買賬。
她掙開蕭廷琛,“剛剛在營地上,你對我甩臉子。”
“有嗎?”
“有!”
倔強的小表情,令蕭廷琛想笑。
他突然把她扛在肩頭,“蘇酒,老子是你男人,對你甩臉子怎么了?多想想自己干了什么,別總來怨我。”
蘇酒腦袋朝下,驚嚇不輕,急忙捶打他的后背,“蕭廷琛,你又開始發瘋了!快放我下來!”
她那點力道,軟綿綿的,就像是在給蕭廷琛捶背。
男人勾起薄唇,“蘇小酒,你也是讀過《女德》的人,敢對夫君動手動腳,我可以休了你。”
“你敢!”
“我怎么不敢?不止要把你休了,還要把你送給別的男人,看你還敢不敢對我大呼小叫。”
“你——”
蘇酒氣結。
她艱難地揪住蕭廷琛的發髻,“你再說一遍試試!”
蕭廷琛吃痛,重重拍了下她圓翹的小屁股,“松手!”
隱秘的地方被男人毫無顧忌地拍打,蘇酒臊紅了臉,憤憤不平地松開手,“蕭廷琛,我不揪你的頭發,你不許再打那里…”
男人恍若未聞,好玩似的,又往那里拍了一巴掌。
蘇酒惱急惱急,揪住他的發髻一陣亂揉。
兩人鬧著往帳篷而去。
遠處,一道修長人影靜靜坐在樹枝上。
謝容景啃了口野果,丹鳳眼深沉陰郁。
這么多年,蘇小酒和蕭廷琛每天都在打打鬧鬧。
蘇小酒對蕭廷琛的態度非常惡劣,但就是這種惡劣,讓他艷羨無比。
有時候,惡劣才是親近。
有時候,客氣才是疏離。
比起蕭廷琛,他謝容景永遠是蘇小酒客氣相待的那個。
另一邊,太子元旭回到自己的大帳。
他遣散帳中婢女,在矮幾后坐下。
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帳外傳來笙歌笑語,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無法自拔,難得沒有去摻和那些熱鬧。
他拿起矮幾上的宣紙,折疊成元寶形狀。
一個個元寶在他手中成型,逐漸堆積成小山高。
他就著燭火點燃元寶,慢吞吞放進火盆。
像是祭奠。
一只蒼白的小手卷起帳簾。
趙舞陽面無表情地踏進來,瞧見他在燒紙,突然嗤笑,“喲,太子殿下這是在祭奠誰呢?蕭鏡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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