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公夫人哭道:
“老大啊,我辛辛苦苦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府里哪一項開支不得算銀子,僅僅是蘇敏那個活死人,每月所花費的丹藥錢就是數千兩白銀!依我看,不如直接把她埋了,也算做好事!”
蘇酒眼底泛出冷芒。
還沒出聲,陸國公老拳重重砸在桌案上!
上好的梨花木桌案,瞬間四分五裂!
廳堂寂靜。
陸國公冷笑,“敏敏這些年的開支,全都算在我的俸祿里!五十萬兩雪花紋銀,你自己摸著良心說,到底弄哪里去了?!”
老夫人說不過他,擦擦眼淚,在兩個兒媳婦的攙扶下站起。
她也不裝了,懶散道:“反正在欠據上畫押的是你,就算鬧到官府,我也是占理的!當年你搶了你弟弟的國公爵位,如今補償幾個銀錢算什么?”
蘇酒面色更冷。
她親爹才是名正言順的國公府嫡子,老夫人不過是續弦,也敢討要國公爺的爵位?
她怎么有臉的?!
少女望向陸國公。
天生直腸子的漢子,已經氣得渾身發抖,“老子自問沒有對不起兩個弟弟的地方,凡是我吃肉,他們必定跟著吃肉。我若喝湯,他們從我這分到的也是一模一樣的湯!你辱罵我妻兒,還想要我的爵位,當真把我看做傻子?!”
老夫人還要說,蘇酒已經不想聽她說話。
她在大椅上落座,撫了撫寬袖,聲音冷淡:“哥哥。”
傻愣愣站在旁邊的陸存微“啊”了聲。
“你帶爹爹的親兵,馬上去搜老夫人和大叔二叔的后院。搜不到銀錢,就搜古玩首飾。搜不到古玩首飾,就把貴重東西全部搬來。”
少女斬釘截鐵,半點兒余地也沒給老夫人留。
老夫人急了,猛然跺了跺拐杖,“蘇酒,你敢?!”
蘇酒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要么交出銀錢,要么分家,祖母選一個。”
老夫人啞口無言。
她怎么可能分家,她兩個親兒子官階低下、平庸無能,仗著出身國公府還得罪過無數大臣。
如果沒有陸國公做擋風的大樹,他們不得被政敵給弄死?!
真真和香香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媒人看在她們大伯是國公爺的份上,才會給她們介紹一門好婚事,如果分了家…
她就撈不到任何好處了!
陸存微倒也機靈,趁著老夫人閉口無言時,迅速召集親兵奔去后院。
他們搜出了無數金銀財寶。
搬來降鶴汀院子里清點的時候,蘇酒略略掃過,心頭一陣失望。
這些東西折算成現銀,撐死只值十七萬兩。
國公府主子雖少,仆從卻多達千人。
再加上二房三房和她兄長揮霍無度,以老夫人為首的幾個女主子又成日往娘家攬銀子,剩下的幾十萬兩怕是尋不回來了。
蘇酒冷淡地命陸存微把哭鬧不休的老夫人等人趕回后院,又命管家拿來府中婢女、小廝的花名冊,大刀闊斧地裁人。
她大筆一揮,上千名仆役侍女,直接打發大半。
管家戰戰兢兢地去執行。
降鶴汀已經點上燈火。
蘇酒這才注意到陸國公一直盯著自己。
她輕聲:“爹怪女兒自作主張?”
陸國公搖搖頭。
鋼鐵般的漢子,把蘇酒舉起來,眼睛里隱約可見淚花,“我的女兒長大了…如果沒有你,要不了幾年,這家就不成家了。”
蘇酒自覺已經長大,被他這樣舉高高,頗有些羞赧。
她垂下眼睫,“女兒那里還有二十萬兩銀票,與搜來的財寶一道歸還祿豐錢莊,每月也能少付些利息。剩下的欠款,女兒再想辦法。”
陸國公戎馬半生,頭一次痛恨自己不曾從戰場上搜刮些財富。
蘇酒讓他把自己放下來,問道:“那些欠據,不知是何人讓父親簽字畫押的?”
陸國公皺眉望向角落。
陸嬌儀畏畏縮縮坐在角落。
終于被點到名,她眼含淚花,嬌嬌怯怯地起身,“爹爹、妹妹,我也是受祖母蒙騙。這幾年來,她拿給我很多府中開支賬單,要我給父親過目畫押。我不知道賬單底下還偷偷覆著欠據,這才著了她的道…”
蘇酒知道有種手法的。
用特殊手段,把兩層長短不一的紙覆在一起,明面上看起來是一張,實際上簽字畫押的位置,卻是下一層紙。
陸嬌儀上前扯住陸國公的衣袖,哭得抽噎起來,“爹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總是粗心馬虎,連爹爹都不能分辨出來,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深閨弱女子,又怎么能分辨出來?”
到底是自己疼愛多年的女兒。
陸國公拍了拍她的腦袋,“別哭,爹不怪你!”
“嗚嗚嗚,謝謝爹爹!”陸嬌儀擦了擦眼淚,得意地瞥一眼蘇酒,“爹爹,女兒尋思著,還是得盡快嫁進東宮才行。有太子撐腰,爹爹國公爺的位置才能坐得穩妥。”
陸國公當初其實很不樂意陸嬌儀嫁進東宮。
他不想跟皇家沾親帶故。
但捱不過陸嬌儀整日哭求,只得被迫同意。
雖然賜婚圣旨已經下了,可太子至今并沒有娶親的意思,畢竟太子好美色,陸嬌儀又沒了一條腿…
他望向端坐喝茶的蘇酒,突然認真道:“嬌嬌,你爹我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處理家長里短,卻不如小酒。所以爹爹決定,以后府里一應大小事宜,全部由你妹妹做主。至于你什么時候嫁進東宮,也由你妹妹說了算。”
“什么?!”
陸嬌儀目瞪口呆。
陸國公笑呵呵的,“你們姐妹今后要互相扶持,爹爹等著享你們的福!”
他說完就走了。
陸嬌儀氣得揪緊手絹,狠狠剜一眼蘇酒,轉身就走。
蘇酒喝了口茶,嗓音淡然:“姐姐且慢。”
陸嬌儀不耐煩地回頭,“還有什么事?!”
“如今府里有難,得盡早攢夠五十萬兩白銀。姐姐也是府里的一份子,該出力的。”
陸嬌儀心頭浮起不妙的預感。
果然,蘇酒在燈火里笑容淺淺,“我拿出二十萬兩,姐姐拿出三萬兩總該沒問題吧?我記得當初在金陵城,你娘隨手一掏,就是一萬兩銀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