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香被他嚇得手一抖,撕到一半的床單撕不動了,卡在中間怎么使勁都撕不開。
那人看她在那手忙腳亂地著急,又笑了出來,笑聲桀桀,嚇得周蘭香的手心一層汗,床單都要抓不住。
那人拿過床單,一只手還按在腰間的傷口上,單手也不知道怎么用的巧勁兒,刺啦一聲就把周蘭香怎么撕都撕不開的棉布撕開了一條小口子,輕松得跟撕一張紙似的。
撕完又扔給周蘭香,示意她繼續。
周蘭香低頭老老實實地撕布條,更是小心翼翼一點不敢亂動。看他這個手勁,即使是受傷了,掐死她和東屋的老人都跟捏死只螞蟻似的。
那人不費力氣就達到了威脅的效果,很是滿意,又笑了一聲,嚇得周蘭香又是一哆嗦。
那人好像很滿意這個效果,迅速地收拾他的傷口,光線暗淡,周蘭香只看見他把半張床單全按在腰腹位置的傷口上,一會兒偌大一塊棉布就被染得血跡斑斑。
那人好似不知道疼似的,在傷口上倒了半瓶酒精,用幾塊紗布按住,然后用寬布條緊緊纏住幾圈,看著不流血了就算是處理好了。
周蘭香撕完布條就站得遠遠地看著他,一動都不敢動,那人把自己收拾好了就靠在她的床頭吩咐,“去給我整點吃的。別開火,能吃就行。”
然后半閉著眼睛靠在那養神,好像一點不擔心周蘭香逃跑或者在吃的上做手腳。
周蘭香去廚房拿了一大盤子晚上剩的發面豆包,端了一小碟自家拌得香油咸菜絲,那人接過來就吃,兩口解決了一個大豆包,又吃了一大口咸菜,周蘭香已經從暖瓶里倒了一杯熱水慢慢推了過去。
那人抬眼看了她一眼,又笑了一聲。他整個頭都包在圍巾里,雖然吃飯摘下了口罩,可人隱在光線昏暗的死角,還是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只有一雙眼睛閃著讓人看不清的幽光,像是潛伏在幽暗密林里的獨狼,隨時都可能撲過來咬斷人的咽喉。
周蘭香被他一笑一看,手上又是一抖,水杯都差點給嚇得推倒,一步跳出去老遠,緊緊靠在墻邊的小書桌上一動不敢動。
那人像在看一只膽小又特別有意思的小狗一樣,竟然開始一邊吃一邊跟她說話,“這飯你做得?手藝不賴,要不你跟我走吧,給我做飯,我肯定虧不著你,按月給你發工錢。”
周蘭香嚇得又往桌子上貼了一些,恨不得把自己跟桌子融為一體。
那人笑得更嚇人了,“你怕啥,我再壞也不欺負女人,像你這么傻的我還得護著點。”
周蘭香就差屏住呼吸裝死了,那人大大夾了一筷子咸菜絲,放到嘴里咔嚓咔嚓嚼,然后把空盤子推過來,“再整點來!多整點!這么一小碟子夠吃幾口的!”
周蘭香不去拿那個小咸菜碟子,趕緊跑去廚房,一會兒就從廚房端過來一大盤辣白菜,不知道是她比劃得清楚還是那人天賦異稟,兩個人竟然沒有交流障礙。
周蘭香:沒有芥菜絲了,那個太咸,得用水泡兩個小時才好吃。這個辣白菜有辣椒,對傷口不好,你最好少吃點。
那人看她比劃完了愣了一下,然后忽然低頭笑了起來,而且還笑得一發不可收拾,肩膀一聳一聳的發出桀桀的怪聲,嚇得周蘭香恨不得把自己擠到墻里埋起來。
那人笑完又開吃,一大盤子咸辣的辣白菜一會兒就讓他就著一大盤豆沙包全吃了,吃完開始滋遛滋遛喝開水,吃飽喝足了竟然翹著二郎腿教訓周蘭香。
“你這娃子是不是傻?給闖進家里的壞人吃這么好的東西,還怕不好吃,還怕影響傷口!你以前是不是讓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錢?今兒個這也就是我,換個人你早就讓人抽筋扒皮了你知道不?”
周蘭香緊緊靠在墻上不動彈,恨不得自個跟張掛歷似的掛在那才好。
那人竟然還越說越來勁,敲敲水杯示意她再給自己倒杯熱水,“以后再遇上這種事,你記住了,能不讓人進家門就決不能讓人進,比如今天晚上,我把你摔倒了你就裝摔折了腿,你都知道我身上有傷,又知道附近有好幾個巡邏隊在找我,只要你不動,我跟你耗不起,也不敢殺了你暴露行蹤,最多打暈你藏旮旯,我走了你不就沒事了!”
周蘭香想想他說得不對,抬手跟他比劃:太冷,我暈一晚上就凍死了!而且老太太腿腳不好,我不回來她得去找,大夫說再摔一回她就站不起來了。
那人氣得直搓牙花子,“那就讓我進來殺了你倆得了!”
周蘭香:你不能,你只想跑,不想攤人命,要不你就真跑不了了。
那人又怪笑了幾聲,“你是真知道還是瞎貓碰死耗子純運氣好?”
她說得對,他不想攤上人命,殺人滅門案的影響太大,真出這么一個案子那他就是全市甚至是全省全國通緝犯了,到時候抓他的可不只是一個普通派出所的警力加上幾個居委會治安巡邏隊了。
不到萬不得已他為了能脫身也不能這么干。
周蘭香沒回答他的話,只把自己又往墻上貼了一點,廚房的光線透過來,那么暗都能看見她的臉上一片慘白,嚇得一絲血色都沒有。
那人有些意猶未盡,好像還有好多話要說的樣子,可看她這個樣子,咂摸了兩下嘴,沖她揮揮手,“去那屋跟老太太睡覺去吧!明兒個早上我就走,你老老實實地,我走了就啥事兒沒有了!”
周蘭香試探著湊過來,老遠就伸手,把桌子上的空盤子迅速收走,回來又拿了塊抹布擦干凈桌子,竟然還順手掃了幾下地,一看就是常年養成的習慣,這種情況下也受不了臟亂。
那人又開始笑,看她開始收拾桌子上的藥箱和帶血的繃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沒攔著她,“帶血這些別拿出去,明天趁老太太看不著塞爐子里燒了,燒徹底了,灰別埋雪里,一個不注意就可能把雪染紅了,還可能讓狗聞出來。放筐里,上邊放點爛白菜葉子或者餿了的剩菜剩飯,開春挖坑埋了。”
周蘭香已經迅速把桌子上的一團亂和血跡斑斑的東西都收拾完了,然后把處理傷口的碘酒之類的幾個小瓶子和幾根寬布條留在了桌子上:你走前可能用得上。
那人已經習慣了她這么傻傻不防備人的樣子,看她迅速跑出去又笑了。
周蘭香在東屋老太太那個炕上鋪了被子睡了,以前老人受傷她賠了半年多,倆人都習慣了,入冬以后有時候她那屋的火墻燒得不暖和,她就來老太太這屋睡炕。
老太太把自己的厚棉襖給她壓在被子上,笑瞇瞇地摸摸她的被窩,倆人很快就睡著了。
凌晨三點多,人睡得最實最沒防備的時候,周蘭香悄悄起身穿好衣服,戴上三個十二層的棉紗大口罩,悄悄地打開了西屋她臥室的門。
屋里的人躺在她的床上,絲毫沒發現她進來了。
十分鐘以后,床上的人被周蘭香手里的刀背拍醒,異于常人的警覺讓他在清醒的一瞬間就迅速跳了起來。
可已經晚了,他只在床上離水的魚一樣打了個挺,接著就又摔了回去。
然后他就發現那個又膽小又傻乎乎的小姑娘正端著一盞豆大的煤油燈站在床前,瞪著一雙水盈盈人畜無害的大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而他手腳自由,竟然失去了行動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