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香雖然心疼孩子，可也要讓他們明白，以前他們挨餓是因為吳翠花的阻攔，如果以后他們還要挨餓，那也全都是因為吳翠花。
吳翠花被周蘭香一句話給問住了，這種時候，她說讓還是不讓都是錯。說讓去，那就是承認了以前圖謀不軌還狠心讓女兒挨餓，說不讓去，孩子記恨她是小事，周青松知道了肯定不能放過她。
她只能模棱兩可地嘟囔一句：“他們愿意去就去，問我干啥！我還能把他們腿給綁上？”
周蘭香也不愿意跟她爭出個對錯，讓孩子們明白就行了，她摸摸倆孩子的頭，“你們要是想找小姑就來，小姑還給你們好吃的。”
說完就走了，并沒直接帶走兩個孩子，也沒給他們吃的。她愿意照顧兩個侄女，可也得看他們愿不愿意親近自己這個姑姑，也得看他們能不能分得清誰對他們好。
周家院子里還在鬧騰著，周保田掄起燒火棍要打死周青松這個不孝子，張桂榮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周青松這回是鐵了心，他們怎么鬧他都不松口，堅持要讓老隊長給他們分家。
還要把剩下那點糧食馬上就分了，父母那份他們愛給誰吃給誰吃，反正他是不會養劉寡婦的。
他話音剛落，根本不用他自己動手，被韓進吩咐待在這邊看情況的二愣子幾個小伙子已經拿了稱開始稱糧食了，周保田還在那追著周青松打呢，這邊已經把糧食分了個清清楚楚，給老隊長看了之后還很負責地給兩家送屋里去了！
這邊周青松一邊挨打一邊跟大家打招呼，以后周保田夫婦在外邊不管是借了錢還是借了糧，都跟他沒關系了，誰借的找誰要去，他肯定不會替他們還！
老隊長第一個贊成，直接吩咐小隊會計韓立群：“以后別借給周保田錢糧了，啥時候把以前借的還上再說別的！”
周保田燒火棍都要打折了，張桂榮也要解了褲腰帶吊死在大門上了，老隊長狠狠吆喝一聲，讓兩人消停下來，“你倆多大歲數的人了，咋一點正事兒沒有！我就聽說兒子不能不給爹娘養老的，沒聽說不行孩子分家的！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大小子要分家沒啥錯，就你倆辦這糊涂事，他不鬧分家才是個憨貨！”
“你倆想想吧！明兒個我再來，你們要真想死也是自個作得！”
老隊長背著手叼著煙袋走了，周保田夫妻倆給罵得忘了鬧騰，劉寡婦卻沒來得及收聲，嘴里的話讓大家聽了個清清楚楚。
“…說是把我接來伺候我，這都晌午了，連口水都沒人給我端！飯呢？我晌午要吃白饅頭！要喝雞蛋湯！你們老周家都死絕了？一家子短命鬼！咋不一把火把你們燒成灰！咋不讓你們替我仨兒子死了呀…”
可能覺得外邊鬧騰得太厲害，沒人聽得見她在屋里罵，劉寡婦罵得痛快極了，等發現敞開的窗戶外一群人看著她，她愣了一下忽然就從炕上往下爬，爬到地上接著往外爬，披頭散發破衣爛衫，嚇得二妞哭著往大妞身后躲，“大姐！鬼！”
大妞緊緊攥著妹妹的手，回頭問花妞，“花妞姐，她，她早上來還能自個走，我爺打我爸那時候她還走到門口看了，咋一下就不會走了？”
劉寡婦一邊爬一邊哭，“我死了干凈，我不活了！我活著也沒人待見！讓我死了吧！活著也是遭罪，我還有啥活頭…”
周保田夫妻倆這回反應過來了，張桂榮趕緊去拉劉寡婦，哭得比她這個死了仨兒子的還傷心，“大姐，我們對不起你啊！我生了一窩畜生，沒心肝的東西，沒有一點善心吶！我這老臉臊得慌，都沒臉見你！大姐你放心，只要有我們一口吃的就肯定不能餓著你！你可別想不開啊！”
周保田接著拿燒火棍去揍周青松，“你還有沒有點良心！趕緊給你劉大娘說句軟和話！你這是想逼死她嗎？她活不下去了你就舒坦了？你也不怕遭報應！”
周青松躲過燒火棍，悶頭悶腦地再重復一句，“分家！她不走我就分家！”
周保田氣得扔了燒火棍就往外走，“你等著！我上大隊告你…”想起來有老隊長在，他上大隊告根本沒用，“我上公社告你去！我讓你不孝！我讓你進勞改隊挨斗！”
周保田去公社告狀了，張桂榮把劉寡婦哄祖宗一樣哄回去了，罵罵咧咧地燒火做飯，“要分家？分家就分家！你們幾個給我凈身出戶！一根草棍都別想拿我的！我讓你們張狂！今兒個就給我住露天地去！”
說著就瘋了一樣推搡著吳翠花和兩個孩子，“滾！給我滾出去！不是要分家嗎？這個家都是我們老兩口的！你們要走就趕緊滾！出了這個門你們讓車壓死喝水噎死！全家都死了我都不帶看一眼的！我就當當年生了個畜生！直接按血盆子里淹死了！”
周青松沒想到他娘能這么絕情，蹲在地上痛苦地捶腦袋。可想起小香的話，還是一句軟話沒說。
韓進看這邊鬧得差不多了，就去找他堂哥韓立群，兩人商量了幾句，韓立群就去跟周青松說話，一會兒的功夫，隊里大部分的男人就都跟韓立群走了。
隊里飼養室那邊有幾間房是冬天放草料和糧食的，夏天都是空著的，很快就能收拾出一間來。張桂榮剛給劉寡婦做出幾個苞米面餅子，正愧疚家里那點白面都讓周蘭香給拿走了，一邊罵一邊去雞窩里找雞蛋，沒找著雞蛋，倒是看見大兒子進屋拿糧食了，她從雞窩里跑出來，眼睜睜地看著大兒子只背著一小口袋口糧，帶著媳婦孩子走了。
張桂榮傻眼了，沒等來大兒子服軟，怎么就這么走了？啥都沒有，他們真能睡露天地去？
看熱鬧的屯鄰們不嫌事兒大，七嘴八舌地告訴她人家有地方住了！說完還擠兌她，“這回好了，兒子媳婦都走了，你可如愿了！這家算是分利索了！”
“就是不知道你家分那十一斤苞米面能吃幾天，吃完可沒地兒借去了！”
“人家劉寡婦不吃苞米面！人家要吃白面饅頭雞蛋湯！”
韓進和香香坐在這邊院子里聽著那邊的動靜，看香香臉上不太高興，趕緊哄她，“這不是挺好嘛！大姐以后不用伺候劉寡婦了，大哥分出去不用受他們拖累了，以后他倆帶著劉寡婦過日子，也沒閑心找大家的麻煩了，禍害都聚一家去了！香香，這事兒應該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