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腦震蕩、失血過多，頭上的大口子又整整縫了十二針，如果不是送來的急時，很可能就跟上一世一樣，就那么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走了。
好在入院之后救治及時，現在雖然還昏迷不幸，總算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天也要黑了，劉石頭堅持不走，“我等韓進來了再走。”要不然這里只有周蘭香一個人，跟來的那個小姑娘除了哭什么事都擔不住，還得讓周蘭香分心照顧她，他哪里能放心走。
劉石頭已經把悶聲不吭蹲在病房外面發愁的周青松徹底忽略了，在他看來一個男人在這種時候什么都干不了，全靠女人操心，那根本就不能算是男人了。
劉石頭趁周蘭香去給大姐擦洗身上血污的時候把周青松和小萍叫過來，直言不諱地讓他們回去，“醫院不能留這么多人陪護，你們在這待著幫不上什么忙還得花錢吃飯，趕緊回去吧，留在這還得分心照看你們。”
兩人都不想走，特別是小萍，不敢跟劉石頭說話，只哭著求周青松，“大舅，我擔心我娘，我不走，我不吃飯，我不花錢，我留在這等我娘醒過來。”
劉石頭心里膩味，他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或是小姑娘，說話一點情面不留，“你留這不吃飯你小姨能看得下去？你娘看病花了她多少錢你心里沒點數嗎？你留下除了讓自個安心還有啥用？你是能出去給你娘買飯還是能去拿藥交錢？你留下就是個累贅。”
說完小萍又盯住周青松，“還有你，你也是，什么忙都幫不上就別添亂了。”
兩個人都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周青松的臉上青青白白，囁嚅著低下了頭，小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敢再求什么了。
劉石頭一看這倆人眉頭皺得更緊，他現在是完全確認自己已經不適合正常地跟人打交道了，遇上這種糊涂親戚，他特別想擺出平時帶著民兵去抓人的威勢，說不聽就直接動手，干脆利索地直接讓他們清醒一下，像這樣好好講道理他可真是沒耐心！
“你，別哭了！真心疼你小姨就自個去跟她說，然后趕緊回家！你哭夠了是痛快了，她還得跟你們操心！還嫌你家的事不夠她累的？”
好在周青松還沒蠢實在，應該是聽懂他的話了，讓小萍把眼淚收收，去洗把臉，看著正常點了，才帶著她去跟周蘭香告別。
他們說要回去，周蘭香也沒多想，醫院里晚上不讓這么多人陪床，他們不回去今天晚上也沒地方住，而且還有明天的花銷，確實是個問題。關鍵是大姐沒什么大事了，只等腦震蕩緩過來，明天就應該能醒了，大哥說帶小萍回去，她就讓他們趁天還沒黑趕緊走，上半夜總能走到家了。
劉石頭把人攆走了，心里也舒坦了，他就是這么個孤拐脾氣，覺得蠢笨的人即使不惹他他也不愿意看，跟他們待在一起都難受，這也是這么多年他一個朋友都沒有，連親姐都只是救濟卻不親近的主要原因。
不過今天他特別高興，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有朋友了，一個方方面面都讓他覺得特別順眼的朋友！
劉石頭臉上帶著扭曲陰騭的笑，追著忙忙碌碌的周蘭香看，怎么看怎么高興！卻不知道他這么一笑，讓整個病房的人都心驚肉跳，連生病難受的孩子都不敢哭，埋在媽媽懷里縮成一團。
媽呀！太可怕了！簡直是惡鬼索命來了！
周蘭香倒是沒怕他，也沒覺得他笑得多瘆人，還敢支使他去幫忙打個水什么的，讓大家對她都另眼相看了，這姑娘看著漂漂亮亮溫溫柔柔的，膽子可是真大啊！
韓進是天擦黑的時候來的，還帶著狗剩，來得時候正趕上大姐因為腦震蕩引起的嘔吐，他什么都顧不上說，趕緊接過香香手上的盆子讓她躲開，雖然很嫌棄，可還是接過去幫大姐處理好了，又去水房洗了好半天才回來。
狗剩正跟小姨說家里的事，直到這時候周蘭香才知道大姐到底為什么挨打。
表面上是因為兩塊煎餅，實際上是劉家人一直積壓的不滿終于爆發出來。
年前狗剩生病，周蘭香不但帶他來醫院開藥，還每天都會給他一些吃的，讓孩子至少保證吃飽，別因為缺營養耽誤了治病。
年后又來醫院開了一回藥之后，狗剩的病好了很多，已經不用吃藥了，身體也壯實了不少，大夫說以后注意營養別太勞累就沒什么事了，狗剩也不肯再吃小姨的接濟了。
周蘭香怕大姐再耽誤了孩子的身體，就跟她說了不少回，讓她注意點，別只顧著劉家的那幾口，把自己的三個孩子給餓出病來，三個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給耽誤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她這個當娘的得知道心疼孩子！
大姐也聽進去了，就開始頓頓讓孩子跟二賴子和三瘸子吃一樣的東西，再不肯只給他倆開小灶了。
這就捅了馬蜂窩了，劉家母子幾個，除了傻子老大，其他三人都把她當眼中釘。可大姐做飯，她堅持給自己孩子吃干的他們還真是沒什么辦法，竟然就這么讓仨孩子跟著吃了兩三個月小灶。
雖然所謂的小灶也只是稍微干點的粥，或者是她和劉寡婦還有傻子老大吃野菜團子，孩子跟著那兩個吃雜糧窩窩頭。
可這也是三個孩子這些年來最好的伙食了。
這樣時間長了那娘幾個就恨死了大姐，終于在今天中午爆發出來，狗剩氣得直哆嗦，“我晌午去給隊里搭看青的窩棚了，回家我爹和我奶說我娘死了，讓我上小東山去找，還說我娘死了也是喂狼的貨，肯定不讓她進老劉家的墳地。”
韓進走過來正好聽到這一句，看一眼還昏迷著的周蘭葉，眼里都是厭惡，“你們老劉家的墳地也就你娘當塊風水寶地，換個人聽著這話都得放鞭炮！能跳出那個火坑可是燒了高香了！”
狗剩低頭沒說話，小姨和進子舅舅的意思他們都明白，小姨勸了娘很多回，說老劉家是個火坑，想讓娘離婚。
可沒一個孩子愿意讓父母離婚的，他和小萍最怕的就是小姨和進子舅舅勸娘離婚，小姨沒孩子，離婚了就離了，可他娘有他們三個，離婚了他們怎么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