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去屯子外的荒地采了一大筐艾蒿嫩尖尖兒,又掐了一大把紫紅色葉子的莧菜,掛到門上的艾蒿桿也割了一小捆。
拴住還采了一大把野花想送給小姑姑,被他進子叔幾句話給忽悠到大柳樹上掏鳥窩去了,那把特別漂亮的野花也到了他進子叔手里,當然是一轉手就送給小姑姑了。
拴住蹦蹦跳跳地跟著,沒發現有人搶了自己的功勞,反正小姑姑好看,拿著花臉頰粉粉垂著眼睛笑的樣子更好看,這樣就行了嘛!
回到家進子叔放下筐就去找瓦罐,裝上清水給小姑姑,小姑姑插花他就坐在一邊看,笑得有點傻。
拴住覺得進子叔啥都好,就是看著小姑姑的時候總是犯傻,他自個還不覺著,他一笑小姑姑就走,他還在那傻笑!
小姑姑哪兒都好,就是容易讓人欺負,他以后可得好好注意著點!
還有奶奶,眼神兒也不好了,小姑姑都讓進子叔給欺負了,她坐旁邊都沒看見!
哎!這一家人,一個個的,真是讓小拴住有操不完的心吶!
傍晚不熱了,蒸好的糯米也放涼了,就開始做青團。
北方的艾青團跟南方把艾草汁混到糯米粉里然后包裹餡料蒸熟的不一樣,北方的青團類似打糕,把糯米飯蒸熟晾涼,放進煮好控干水的新鮮艾蒿,然后放到石臼里一下一下打,打到艾草完全融到米團里,米飯也變成了碧綠清香的米糕,然后再把準備好的餡料包進去,就可以吃了!
香香小時候吃過太姥姥做得南方青團,覺得蒸熟了的沒有北方這種冷著吃的味道濃,蒸過一遍的青團顏色也沒有這樣打出來的鮮亮,再加上小進喜歡吃用石臼打得很勁道的青團,家里就一直按北方的方法做。
小進和大姨在院子里打米糕,香香就在廚房煮紅豆,想著小進愛吃肉,又把從家里帶來的風干野豬肉干做成肉松。
省去煮豬肉的程序,直接把肉干撕成盡量小的小肉絲,鍋里放上油大伙炒,然后放調料,本來要放香料醬油這些的,可小進吃東西更喜歡原味兒的,香香就只放了一點鹽,加了一些空間水,把肉香都激發出來,還沒炒好,拴住就聞著味兒跑進來了。
肉絲炒酥了拿出來放到蒜臼子里搗碎,就是肉松了。
肉松做成兩樣,小進的肉絲多一點,有嚼頭也更有肉味兒,大姨和拴住的搗得爛爛的,還放了糖,老人和孩子嚼起來不費勁也好消化。
拴住手心里放一小撮肉松,珍惜地一點一點舔,香得搖頭晃腦,比過年還高興!
大姨和韓進把米糕打好,韓進又趕緊過來幫香香準備餡料。
等他倆忙活完,大姨看著一桌子十來種的餡料嘖嘖嘖地吧嗒嘴,“你倆呀!可真是有耐性!”
紅豆餡就兩樣,一個紅豆粒多一點,一個是細細的豆沙,肉松也是兩樣,一個能看見明顯的松散的肉絲,一個是細細絨絨的,還有咸蛋黃。
芝麻和花生炒熟搗碎,這個也兩樣,有一個糖放得多一點,韓進的幾乎是不放糖的。
還有兩樣咸菜餡兒,雪菜肉末炒得咸香撲鼻,韓進的里面放了新鮮紅辣椒,還有麻麻的花椒油,聞著就開胃,還有一樣不放辣椒,放了一點點炒熟的胡蘿卜絲,紅紅綠綠的又好吃又好看!
香香給拴住洗干凈小手,先揪下來兩塊碧綠清香的打糕,一塊給拴住,一塊給了小進。打糕勁道清香,只吃米糕也特別好吃的,還給拴住準備了一小勺白糖蘸著吃。
大姨看著就又開始嘖嘖嘖地吧嗒嘴,“你呀!這么慣孩子,以后有了自己的娃不得給慣壞了!”
香香笑瞇瞇地往拴住的糖上撒一點點香香的芝麻碎,一點不覺得慣孩子有什么不好,“大姨,慣不壞的,小山和小進就是這么長大的,你看他倆長得多好。以后啊,咱們拴住能長得比他倆還好!”
拴住趕緊把手里的一團青團往奶奶嘴邊送,“奶!你吃!可香了!”
大姨笑著咬了一點點,也不再說小香慣孩子了。
家里孩子高興了就有歡聲笑語,日子過起來就有滋有味兒的。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個嚴厲硬氣了一輩子,到最后要說會過日子,還真是不如小香這孩子。
她就那么溫溫柔柔的,不爭不搶不緊不慢的,自個過自個的日子,從沒見過她火急火燎地去干什么事,可實際上只要她想干的事,就沒有一樣是干不好的。
所以孩子們都喜歡她,別說孩子了,是個人就喜歡待在讓人舒服的人身邊啊!
大姨決定以后什么都不說了,讓她按自個的想法過日子吧,這是個看著軟和,實際上特別有主意的孩子,以后肯定能比她這個當大姨的過得好!
大姨說香香慣孩子,韓進卻一點都不介意香香把他當孩子慣著,給他米糕他就接著,然后包一點點餡兒做成小小一個袖珍團子喂給香香吃,仔細觀察她最喜歡哪個餡兒,他就一直包那個,包完單獨放起來,都留給她吃。
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包青團,不但有艾草的,還用莧菜染了紅色的,紅紅綠綠的擺在一起,看起來又好吃又喜慶,可香香還覺得不滿意,“明年咱們再蒸點胡蘿卜,做幾個黃色的,那樣才好看。”
拴住帶著小黑樂得在地上直蹦跶,“小姑小姑!明年咱們還在一起過五月節!你在我家別走了!我長大了給你養老!”
韓進把他抓過來揉揉小光頭,“那你給進子叔養老不?”
拴住大眼睛咕嚕咕嚕轉,“我養小姑,進子叔也養小姑!咱倆一起養!”
大姨哈哈哈笑出來,這孩子小,看事兒可是明白!
韓進把拴住抱起來拋得高高的,“你小子咋這么機靈呢!”
端午節一大早小孩子要去滾麥田,趁清早太陽還沒出來,小孩子在半尺高的麥地里滾幾圈沾沾端午的露水,一年都能五毒不侵壯壯實實不生病。
香香一早就被手腳上癢癢的感覺給弄醒了,大姨正在微亮的天光下給她在手腕和腳腕上系五彩線。
“大姨,”香香有點不好意思,這都是給小娃娃系的,她都這么大了,“我不用,給拴住系吧。”
大姨給她系好,又摸索著去給拴住系,寬厚高大的身板在凌晨淡藍的天光中男人一樣穩重擔當,說出的話卻慈愛無比,“你倆都有,過完五月節下第一場雨就剪下來扔水坑里,能保佑這一年都平平安安的,你倆都好好的,大姨就啥都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