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走過去,輕聲說道:“皇上。”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的將手覆在祝烽的手背上,立刻就感覺到掌心所觸碰的大手慢慢的松緩了下來,祝烽看了她一眼,道:“怎么?”
南煙道:“皇上若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就不要多想了。”
祝烽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你知道朕有了決斷?”
若是別的人,肯定不敢明目張膽的說自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哪怕真的猜到了,說話做事也要做出一副自己猜不出的樣子,可南煙卻抿著嘴,笑著說道:“妾不光知道,而且妾還知道,皇上是在到邕州之前就有了。”
祝烽挑了挑眉毛,沒說話。
南煙道:“妾相信,皇上的決斷是一定不會有錯的,所以,沒有必要再多想什么。如今皇上最該做的就是——”
祝烽道:“是什么?”
南煙笑道:“是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說著,她斂起笑容,神色也漸漸嚴肅了起來,道:“因為接下來,皇上是一定會很辛苦的。”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笑,伸手戳了她一把。
南煙被他戳得趔趄了一些,險些仰倒,祝烽嚇得又一手把她撈了回來,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大帳厚重,但那愉悅的笑聲還是從帳子的縫隙里飛了出去,而站在不遠處的黎不傷面色漸漸陰沉下來,雖然此刻陽光明媚,可他的眼中,卻好像凝結著萬年難融的寒冰,那種森冷,令靠近他的人都感覺到一點寒意。
而站在不遠處,一直還沒有被安置的謝皎皎看著他,眼中也露出了痛苦,糾結的神情來。
笑過之后,祝烽又問:“你還想出去看看嗎?”
南煙嗔道:“這兒是軍營,外頭那么多人,妾能看什么?那不是讓人看妾么?”
祝烽道:“既然知道,那你跑過來干什么?”
南煙笑道:“妾這不是過來接皇上的么。早些回去早些休息,若妾不過來,皇上還不知道要在這兒拖到什么時辰呢。”
祝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想到什么,又問道:“對了,你是跟那個——謝皎皎一道過來的?”
“是。”
“她——這一路上,你們沒出什么事吧?”
南煙知道,對于謝皎皎這個人,祝烽雖然饒了她的命,但當年在婚宴上行刺已經成了他胸口一道疤,更成了心坎上的一道舊疤,終究還是不放心的。
為了不讓他分神,南煙便笑道:“能有什么事呢?一路上都有皇上的人護著。”
祝烽看了看她,南煙的神情也不變。
過了好一會兒,祝烽才道:“沒什么事就好。”
于是,他們在軍營內逗留了一陣之后,南煙便隨著他一道離開,回到邕州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祝烽站在州府門口,看著身后護送他們回來的一眾人等,只擺了擺手,大家便紛紛退下,他又看了一眼黎不傷和謝皎皎,然后說道:“你們也不必跟進來伺候了,早些回去吧。”
黎不傷低著頭道:“是。”
說完看了南煙一眼,便轉過身去,看到身后還站著謝皎皎,他沉默了一下,才說道:“走吧。”
謝皎皎蒼白的臉龐在夜色下幾乎透明,她沒什么表情的對著祝烽和南煙行了個禮,轉身跟著黎不傷匆匆的離開了。
而祝烽也帶著南煙回了南院。
兩個人在外頭折騰了一天,按說也很累了,可沐浴更衣之后,南煙再回房,卻見祝烽坐在燭臺前,一臉凝重的樣子不知道在沉思著什么,她便走過去輕輕的揉捏起了祝烽的肩膀,感覺到掌心下那緊繃的肌肉,這一整天,祝烽大概都沒有放松過。
祝烽也沒說話,更沒回頭。
兩個人就這么安安靜靜的一個坐一個站,南煙原本以為他是在想著越國那邊的事,可安靜了好一會兒,祝烽開口,卻是說道:“朕今天看黎不傷跟謝皎皎,他們兩個怎么——”
“嗯?”
南煙彎下腰:“怎么?”
祝烽又斟酌了一下,才說道:“他們兩看著,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南煙忍不住笑道:“皇上還管人兩口子的事兒?”
祝烽道:“朕哪里管了?不就跟你說說嗎。”
南煙笑了笑,但回想起白天自己見到謝皎皎的樣子,心里似乎也有這樣的擔憂。不過說到底,那的確就是人家兩口子的事,他們也真的不好管。況且,如今眼前還有一樁大事,哪里還有精力去想這個。
于是笑道:“人家兩口子好壞都是關起門來的事,哪會做到面上來?皇上覺得他們兩不太好,說不定私底下人家好著呢。”
祝烽回頭看了她一眼。
南煙道:“皇上看著妾做什么?”
祝烽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一笑,道:“他們兩若真的好,那就好了。”
說完便起身,走到床上去躺下,南煙感覺得到他似乎是話里有話,但祝烽吹熄了蠟燭,周圍都黑了下來,顯然是不打算再說什么,她便也沒有再說,走過去躺到了他身邊,祝烽伸手攬著她,兩個人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可另一邊,同樣晦暗無光的房內,謝皎皎卻是滿身冷汗。
她看著眼前那雙跟狼一樣森幽幽的眼睛,正要說什么,就聽見“啪”的一聲,一掌重重的摑在了她的臉上,她被打得跌倒在床上,臉頰頓時紅腫起來。
“你——”
黑暗中,黎不傷冷冷的聲音響起:“你想干什么?”
謝皎皎的腦子里半天都在嗡嗡作響,她慢慢的伸手摸著自己火辣辣的臉頰,幾乎都感覺不到疼。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回頭看向黑暗中黎不傷高大的輪廓,道:“我能干什么?你以為,我是要害她?我做得到嗎?她上有皇帝陛下護著,下有你無微不至,連皇帝都沒有下旨你就帶著人去接應,還有誰能做什么?”
黎不傷沒有說話,只冷冷的盯著她。
謝皎皎接著道:“只可惜啊,你小看這位貴妃娘娘了。”
“她沒有你想的那么需要人保護。”
“至少,她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