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沉吟半晌,深吸了一口氣,道:“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本宮吧。”
高也想了想,說道:“在下看剛剛貴妃娘娘的樣子,想來對親生爹娘的身份,娘娘并非一無所知,對嗎?”
南煙道:“本宮的確,知曉一些。”
高也點頭道:“師傅…尤其是師母身份特殊,常人很難明白。”
提起這件事,南煙也下意識的往周圍看了一眼,不過,這個蓮心會館里倒是守備森嚴,除了跟隨皇帝和特使去那邊赴宴的護衛之外,其他的人都離得遠遠的,這亭子四面通透,倒也不擔心會有人在附近偷聽。
于是,南煙說道:“本宮只是不明白,她的身份——她怎么能?”
高也笑了笑,也回頭看了一眼午宴那邊,然后說道:“貴妃娘娘和皇帝陛下這樣情深,想來是一刻都分不開的——”
他這話,自然是指皇帝竟然允許自己的貴妃裝扮成宮女的樣子來見安息國特使這件事,若不是這個皇帝太過荒唐,就是皇帝對貴妃的感情很深,才會允許她這樣荒唐的要求。
提起這個,南煙不由得也有些尷尬,紅著臉輕咳了一聲。
一直沒說話的昔云見到這個,倒是笑了起來。
高也說道:“娘娘和皇帝陛下這樣情深義重,所以恐怕很難理解,另一對帝妃之間毫無感情會發生什么樣的事。”
南煙一聽,頓時心里一個激靈。
她看著高也,沉聲說道:“你是說,高皇帝和母親之間?”
高也輕輕點了點頭。
南煙道:“誰告訴你的?”
高也輕聲道:“在下自幼流落西域諸國,連高皇帝的樣子都沒見過,這話,自然只有師母才能告訴我。”
南煙恍惚的想起之前聽過的一些傳言,如今再和高也所說的話聯系在一起,然后說道:“所以,母親她雖然是高皇帝的貴妃,但兩個人并沒有感情,那他們的婚嫁真的——”
高也說道:“只是一筆交易。”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
果然。
當年的秦貴妃對高皇帝,毫無感情,而高皇帝對秦貴妃,雖然冊封了這樣的尊位,卻幾乎從來不去她宮中留宿,這怎么看都想不通,但如果說,兩個人的結合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交易,或者說,一種合作的話,那也就不難理解了。
南煙忍不住皺著眉頭:“父親他,也愿意?”
高也道:“為何不愿意?”
“他們都是做大事的人,能夠助高皇帝成千秋大業,而這對師傅和師母來說,這也是他們的大業,那一點小小的犧牲,又算什么?”
南煙的眉頭漸漸的擰成了一個疙瘩:“可那畢竟是——畢竟是一場婚嫁。”
高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娘娘太看重一場婚嫁,反倒把他們看輕了。”
南煙苦笑了一聲:“你們——他們想的,倒是灑脫。”
高也說道:“做人灑脫,難道不比拖泥帶水更好嗎?更何況,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在這一點上,哪怕——”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才又說道:“我還是很佩服他們三個人的。”
他說的三個人,自然是指高皇帝,和南煙的雙親。
南煙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也沒有多問,只接著說道:“所以,據本宮所知,母親在高皇帝最后一次和倓國使者談判的時候伴駕隨行,卻也在那一次‘染病身亡’,其實就是預先設計好的,一場金蟬脫殼?”
高也道:“是。”
南煙苦笑了一聲:“高皇帝…倒是大度。”
高皇帝雖然是長輩,是祝烽的父親,是她的公公,是個雄才大略的開國皇帝,但平心而論,他在后期朝堂上掀起的血雨腥風,這個人也并非那么良善之輩。
只是這話,她爛在肚子里也不敢透出半點風。
而身為帝王,更是要為自己的顏面著想,哪怕是不愛的女人,跟了自己,又去跟別人,尋常人都未必能受得了吧。
高也似乎也意識到,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說道:“師傅和師母也未必沒有這樣的擔憂,至少后來他們和在下談起當年的事時,在下聽得出來,他們也是經過了一番謀劃。不過終究,師母的背后還有一個勢力,高皇帝需要顧忌與對方撕破臉;而師傅就更不用說了,他當年為了幫助高皇帝建國,曾經往西域借兵,他與西域諸國的勢力來往都十分密切,高皇帝也不能不顧忌他。”
南煙點了點頭。
母親背后的勢力,自然就是星羅湖那幫人,而父親背后牽連著西域諸國的兵力,自然更有威懾之勢。
說到底,這兩個人敢做出這樣“灑脫”的事,也實在是因為自己的底子硬。
若換一個人,哪怕是眼前南煙自己,都做不到讓皇帝忌憚。
他們兩,倒是不凡。
想到這里,南煙的心里又生出了一點莫名的快感來,畢竟知曉自己的父母不是凡人,就好像連帶著自己都不凡了起來。她又接著問道:“那之后,高皇帝放出了秦貴妃客死異鄉的消息,也做出了博望侯失蹤的假象,就是把這件事掩蓋了過去。”
“是,”
高也點頭道:“也同樣,斷絕了他們兩再回中原的可能。”
一聽到這話,南煙的心又沉了一下。
同樣在皇室生活了這么多年,她怎么會不明白,對于皇室來說,顏面有的時候大過天,更何況是堂堂一個貴妃和博望侯之間的“私情”,不論如何,高皇帝到死都不能讓任何人知曉這一點,否則,他這個皇帝的顏面就徹底被撕碎,丟到人腳下了。
她低聲道:“所以,高皇帝建國后不久就關閉了國門,截斷了原本和西域那邊已經建立起來的聯系,其實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斷絕他們兩再回中原的可能?”
高也道:“也許是的。”
南煙皺著眉頭道:“可你剛剛說,父親他和叔父,還是帶著尚在襁褓中的本宮回來了。這又是為什么?”
高也苦笑道:“貴妃娘娘又如何不能體會。父母在不遠游,師傅的母親當時還在世,師傅如何能徹底放下?兩個人雖然是被迫離開,可根還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