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站著院子里,看了看周圍,微笑著道:“好多年沒回來了。”
說起來,遷都到北平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中途他們也只回來過一趟。雖然祝烽是按照金陵皇宮的規格,在燕王府的基礎上修筑了北平皇宮,尤其是翊坤宮,跟這里的翊坤宮完全是一模一樣。
但,一南一北,風光總有不同。
甚至,連來的這里的心情,也不同。
就在南煙抬頭看著院中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致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隨即,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回來看著,有什么不同嗎?”
這個聲音讓她一個激靈,急忙轉過頭去,只見葉諍正站在翊坤宮的大門口,淡淡的看著她。
“葉諍!”
南煙驚了一下,急忙走過去。
自從進入星羅湖,見到葉諍,知道他知曉了一切之后,葉諍就在盡量的避免與她見面,確切的說,是不給她機會幫助祝烽解釋。
所以,即便南煙知道這一次祝成瑾進入金陵城,葉諍肯定跟隨著,但也沒有機會見到他。
卻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出現。
一看到他,南煙的心情又是高興,又是難過,矛盾得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走到他面前,小心的看著他:“你,你一直在后宮?”
葉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又冷笑了一聲,道:“是啊。”
“因為我對這個地方,太熟悉了。”
“當年,是我幫著他,發動靖難之役,從北平出兵一路南下攻入金陵城,把祝成瑾趕出了皇宮,現在,要恢復往日的榮光,自然也得靠我。”
“這種自作自受,我還是第一次。”
“葉諍…”
南煙有些艱難的看著他,沉默了許久,才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也知道你該恨,但——但,他真的那么值得你去恨嗎?”
說完這句話,她看到葉諍的眼神微微的閃爍了一下。
南煙說這些話,也是想要喚起葉諍的一些回憶。
不論如何,他跟當年失憶的祝烽不同,祝烽是忘記了一切,但對自己原本愛著,原本喜歡的人,都會重新燃起同樣的感情,而葉諍,他并沒有忘記一切,他從小在祝烽身邊長大,也是祝烽將他從軍營中救出來。
這些,不應該被遺忘。
卻見葉諍沉默了半晌,冷冷道:“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應不應該。”
“我跟你,不同。”
南煙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她知道,葉諍說的,是葉荃的死和南煙父母的死,誠然,南煙這些年能心無掛礙的跟在祝烽的身邊,是因為她知道祝成瑾在騙她,自己父母的死跟祝烽并沒有必然的聯系;但如果這一切是真的,如果祝成瑾沒有騙她——
就算她再愛祝烽,心里,也做不到毫無芥蒂。
而葉諍,他又怎么可能?
想到這里,南煙也只能長嘆了一聲,然后抬頭看向他:“那,你來找我是要干什么?”
葉諍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聽福和蜻蜓,再抬眼看了看這個熟悉的翊坤宮,眼神有一絲恍惚,過了許久才說:“也沒什么,聽說你過來了,過來看一眼。”
“你又回到這里了。”
南煙卻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頭。
她不信,葉諍只是因為她回到這里,就突然跑過來看她,要知道,之前在星羅湖的那段時間,他對自己分明是避之不及的。
聯想到剛剛祝成瑾才說,他連許世宗都不允許進入后宮,不允許許世宗管后宮的事,卻讓葉諍隨意出入這里。
南煙的心里咯噔了一聲。
她沉聲道:“你在為祝成瑾半什么事?”
葉諍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倒也并不意外的看了南煙一眼,道:“果然是瞞不住你。”
南煙皺著眉頭:“到底怎么?”
葉諍深吸了一口氣,道:“祝成瑾已經準備要在金陵登基了。”
“這我知道。”
“登基大典上,自然不可能只有皇帝,還得有后妃。”
“有了后妃,自然還得有眾妃之首,這樣看起來,才像個樣子。”
南煙驀地睜大了雙眼。
聽福也驚愕不已的上前一步,看向南煙:“娘娘!”
南煙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用一種了然于心,卻完全不喜不怒的口氣說道:“他,想要把我也冊封為他的貴妃?”
葉諍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
聽福更是急了:“這怎么能行?一女怎能——”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也嚇得差一點咬掉舌頭,畢竟,眼前這位貴妃娘娘過去就曾經是祝成瑾的選侍,是被當今皇上從子侄的手里搶過來做了自己的女人。
要這么算起來,她早已經一女侍二夫了。
聽福只覺得頭皮發麻。
蜻蜓雖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再加上,這位貴妃娘娘的經歷特殊,很多大戶人家也不愿意讓自家的女兒,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們聽說她的事,免得惑亂了人心,但這些天跟隨在南煙身邊,聽了看了不少,她也早就清楚了南煙的來歷,這個時候聽到這個消息,也嚇了一大跳。
這,不是全亂套了嗎?
不過,南煙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卻又問道:“他是讓你在城中為他選妃?”
葉諍看了她一眼,仍舊沒有說話。
但自然,也是默認了。
南煙忽的冷笑了一聲。
她這才知道葉諍為什么一直不說話,在這個時候,葉諍也已經無話可說了。
說起來,祝成瑾對這一套,倒是熟門熟路得很,攻入金陵城,攻陷金陵皇宮,現在立刻就要準備登基,還要準備冊立貴妃和其他的后妃。
他是真的打算在這個地方安邦建國了。
南煙冷笑著說道:“他如此急不可耐,倒讓我想要看一出好戲。”
說著,又抬頭看向葉諍,說道:“那你,打算為他選誰呢?”
葉諍沒有回答她,只沉沉的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又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離開了翊坤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