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從來不會缺少寵妃。”
“也從來不會缺少,為了爭寵,而瘋狂的女人。”
冉小玉顯得神情凝重的看著南煙,看著她茫然,又仿佛有些無措的眼神,過了許久,才說道:“奴婢知道,娘娘不會的。”
“娘娘的本性終究還是善良的。”
“別的人,一定會在這個時候為自己找借口,說什么反正她也是太醫,讓她等等娘娘也是應該,甚至,說什么她咎由自取,畢竟,念秋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而娘娘,也的確不知情。”
“可娘娘卻會愧疚。”
“這種心境…奴婢不知道該怎么說,但娘娘總是能為別的人——不管是什么人,他們的苦難都會讓娘娘感到心痛。這樣的心是——”
南煙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惻隱之心。”
“是了,娘娘對任何人,都會有惻隱之心。”
“那,娘娘怎么會變成自己最不想變成的人呢?”
南煙安靜了一會兒,然后抬頭看向她,微笑著說道:“你這話,倒是真的安慰到本宮了。”
“希望,如你所說吧。”
“小玉,若真的有一天,本宮連這一點為人的惻隱之心都丟了,要去作惡的時候,你一定要記得打醒本宮。”
微弱的燭光下,她的微笑顯得有些無力,卻也非常的溫柔。
冉小玉看著她這樣的微笑,輕聲嘀咕道:“只怕是我都下地獄了,你還不會這么做吧。”
“嗯?”
南煙抬頭看她:“你說什么?”
冉小玉搖了搖頭。
她又坐到床邊,幫南煙將被子掖了掖,免得她夜里睡著的時候漏風,然后輕聲問道:“娘娘,有一件事,奴婢其實也一直不太明白。”
南煙看著她:“什么事?”
冉小玉輕聲問道:“娘娘為何獨獨對薛運,這么在意?”
聽到這個問題,南煙的呼吸都頓了一下。
好像心里什么地方,被撞了一下似得,整個人都隨之一震。
冉小玉不解,也認真的問道:“奴婢對她有敵意,是因為經歷了過去的那么多事,奴婢想要保護娘娘。但娘娘你——奴婢知道,除非別人加害你,對你耍手段,否則,你是很少會對人有敵意的。”
不然,以南煙的身份和手段,她足以讓整個后宮哀鴻遍野,寸草不生。
“而薛運,至少現在看來,她從未對娘娘做過什么。”
“甚至,在吳氏叛亂的時候,也是多虧了她,娘娘才安全的產下皇子。”
“就算她承認,她對皇上的心意,但這后宮中有那么多的嬪妃,甚至還有不少宮女,也對皇上都有心思。”
“娘娘從第一天跟皇上起,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
“娘娘可以勸皇上去看惠嬪,也能幫皇上考慮納妃,充實后宮的事,為什么獨獨對薛運一個人,這樣的戒備,而且有這樣的敵意呢?”
聽了她的問題,南煙沉默不語。
臉色,卻漸漸蒼白了。
感覺到南煙的神氣不對,冉小玉也知道,她現在正在坐月子,原本就不應該勞累,更不應該費神,也生怕自己的話惹她生氣。
忙起身說道:“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
南煙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多少透出了一點疲憊。
半晌,她才搖了搖頭:“無妨。”
“我…本宮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了。”
“是。”
感覺到她是有些抗拒這個問題,冉小玉哪里還敢多問,急忙服侍她睡下,將被子掖好之后,又放下了帷幔,還將屋子里其他幾處的燭臺都吹熄了。
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寢宮。
等聽到冉小玉的腳步聲遠去,整個寢宮中只剩下自己,安靜的呼吸和寂寞的心跳聲,讓南煙生出了一絲說不出的寂寥來。
她蜷縮在被子里,看著屋子里僅剩一處的燭臺。
燭火,微微搖曳,映照著她幽深的眼睛。
她回想起剛剛冉小玉的那些問題,每一個字,每一個問句,都更讓她惶惶不安。
“是啊,我為什么,獨獨對她有敵意。”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冉小玉每天都會離開皇宮,趕往那個玉石店鋪,在那里守著。
可是,一無所獲。
最后,連她也感覺到,也許這一次南煙“引蛇出洞”的計劃,是失敗了。
根本沒有他們想要引出洞的那條“蛇”。
或者說,這條“蛇”,也許不在許家。
當聽到冉小玉這樣回來稟報的時候,南煙坐在臥榻上,眉心緊蹙,過了半晌,輕嘆了口氣。
她這樣,好像是滿腹愁緒,又好像是松了口氣。
冉小玉道:“娘娘?”
南煙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才勉強笑道:“這樣也好。”
“這樣一來,皇后娘娘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只是,這件事又麻煩了。”
“到底是誰干的,現在相關的人幾乎都已經不在,想要查出來,只怕難如登天。”
冉小玉安慰她道:“不管怎么樣,排除了一個錯誤的答案,對娘娘來說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不會錯怪許家的人嘛。”
南煙點點頭:“這倒也是。”
這樣說著的時候,她的眼前,又閃過了許世宗那張過分蒼白,滿是病容的臉,和那雙過分明亮,精明內斂的眼睛。
心思,有一分的遲疑。
看著她臉上復雜的神情,冉小玉雖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無法可想。
就在這時,彤云姑姑從外面走進來,行了個禮道:“娘娘,汪太醫來為娘娘請平安脈了。”
“汪太醫?”
南煙一愣,抬頭就看見汪白芷從外面走了進來。
對著她叩拜行禮:“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有些訝異的看著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除了一個幫他背著藥箱的小太監之外,并沒有其他人跟進來。
南煙不由疑惑的問道:“汪太醫,平時,不都是薛運薛太醫來為本宮請平安脈的嗎?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