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黎不傷一伸手,就撐在了她身后的床榻上,逼著她面對自己,用壓抑的聲音道:“你對他,就這么深情?”
若是過去,南煙或許還會以為,黎不傷是問“事”。
但,經過了那一次,那噩夢般的一夜之后,她已經完全明白了黎不傷對自己的感情。
他問的,就是自己。
就是自己的感情。
他也許,已經認命,接受了自己嫁給祝烽,成為炎國的貴妃的事實,但他卻始終無法平靜的接受自己對祝烽的感情,尤其是在經歷了那些折磨,那些困苦之后。
當初,他也是因為自己受苦,才想要將自己救走的。
想到這里,南煙深吸了一口氣。
她抬頭,對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狼一般的眼睛,盡量平靜的說道:“黎不傷,我很清楚自己該做什么。”
“該愛,該恨;該決絕,該原諒,我清醒得很。”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感情用事,但也是思慮再三的結果。”
聽了他的話,黎不傷的臉色也蒼白了起來。
如果說剛剛,他的問題像是重拳,重重的擊打在了南煙的身上,那么此刻,南煙的每一句回答,也像是重拳,一拳一拳的還擊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氣息都變得局促了起來。
南煙說道:“如果,那些問題是你自己要問的,那么剛才我說的話,就是回答。”
“如果,”
說到這里,南煙的目光微微一閃:“那些問題,你是代替那個人在問,那么我也可以回答你”
“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做主。”
“誰也不能命令我,誰也不能利用我!”
黎不傷被她堅定的話音,和眼中近乎鋒利的目光所攝,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只呆呆的看著她。
他的一只手,還撐在南煙的腦后,這個時候,手指微微的發顫,關節也繃得發白。
是他想要動,又極力的壓抑著自己,不準自己動。
他的手,不自覺的就想要觸碰她,想要撫摸她,甚至,哪怕只沾染一點她的氣息都好。
這些日子,無數的,無形的隔閡在他們之間,他甚至連偷看她,都只能遠遠的,生怕驚到了她,那一夜,她在自己身下哭泣,那種驚恐又懼怕的樣子,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有的時候,他都后悔。
后悔不應該那么沖動,不應該不顧一切的想要占有她。
以至現在,兩個人這樣面對面的時候,再也看不到她的溫柔和微笑,哪怕對自己而言,只是假象,他也愿意飲鴆止渴。
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黎不傷沉沉的出了一口氣,幾乎將自己的手指都繃斷了,才強壓下了想要觸碰她的沖動,將手收了回來。
他說:“我,我知道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冉小玉的聲音:“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快走,天都亮了,有人要過來看到怎么辦?”
黎不傷的氣息又是一沉。
他看向南煙,卻見南煙只低著頭,并不對上他的目光,仿佛已經不想看到他了,說道:“你要的答案,我已經給你了。”
“但你若要別的東西,我這里,沒有!”
“你,走吧。”
黎不傷握緊了拳頭。
這一刻,他全身的力氣,恨不得凝聚到自己的拳頭上,一拳砸死當初那個沖動得,為了得到她而不顧一切的自己。
他沉沉的說道:“我知道了。”
說完,便直起身來,轉身往外走去。
南煙抬頭看向他。
這個孩子,每分開一次,再相見的時候,就有些不認得他,幾年的時間下來,他已經完全脫胎換骨,和當初那個為了讓自己的母親不挨餓,寧肯挨打也要偷一個饅頭的,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已經不一樣了。
不知不覺,就走了那么遠。
她知道,這個孩子,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那種無法回頭的心痛,也真真實實的,煎熬著她,煎熬著他們兩。
黎不傷走到門口,忽的又停了下來。
他并沒有回頭,只低著頭,后背甚至有些微微的佝僂,讓他高大的身影在這一刻看上去,甚至顯出一絲疲憊來。
他沉沉的說道:“你可以放心。”
“我不想傷害你,我也,不會再傷害你。”
“剛剛,若不是那些沙匪不知死活的出現,我也不會過來;若不是你差點跌倒,我也不會現身。”
南煙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她道:“不傷…”
黎不傷一只手已經撐在了門上,道:“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看著你好好的,我,我就夠了。”
“我,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說完,他一把拉開大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風,帶著他心里的寒涼,吹了進來。
南煙只感到心里的酸楚無法排解,甚至逼得她紅了眼睛,只能低下頭去,伸手捂住了臉,而很快,一陣腳步聲便走近。
是冉小玉。
她迫不及待的沖了進來,走到床邊問道:“娘娘,他他沒做什么吧?”
南煙低著頭,只搖頭。
這個時候,她只感到全身一陣的發寒,那種寒意,不知是洞開的大門外灌進的冷風帶來的,還是自己的心里升起的。
和心中的酸楚交織,讓人難以言喻。
冉小玉伸手撫著她的肩膀,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一看,薛靈還站在門口,正一臉驚愕,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
冉小玉的心里卻是一沉。
剛剛,她只顧著不讓黎不傷有什么僭越之舉,卻沒顧到,薛靈還一直在。
她目睹了全過程。
想到這里,冉小玉也顧不上南煙,立刻站起身來,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沉沉的說道:“你剛剛看到了什么?”
“我”
薛靈還沉浸在剛剛的震驚當中,冉小玉突然這樣問,她完全反應不過來,說話都結巴了。
也不等她反應。
冉小玉鐵青著臉,說道:“我告訴你,你什么也沒看到。”
“沒有其他的人看到這個。”
“若有別的人知道今天發生了什么,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