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瑪尼堆已經堆積而成。
瑪尼堆是一種佛教的祭壇,使用雕刻著佛經經文的石頭堆砌,規格都是十分嚴格的。
七苦和尚已經在這一片草原落腳,信仰的種子散發了出去。
在信徒的幫助下,他想要堆砌的瑪尼堆建成。
而這一刻,他不再離開,而是坐在附近,望著天邊。
風從西北來,穿過紅巖山的峽谷,吹在豎起的經幡上。
他雙手合十,嘴里念動著經文,眼睛半開半和,半睜半閉。
一位身著草原服飾的少女從遠處奔來,她的身子還未曾長開,小臉上帶著慌亂,她跳到七苦大師面前,手指用力,拔開水壺的塞子,遞到他面前。
“師父,你這樣會死的。”她咬著唇,嘶啞著嗓音道。
“阿彌陀佛,貧僧不會死的。”七苦和尚微微一笑,搖頭道。
“怎么不會?哪有人在草原上一個人待著過三十天的?”少女焦急的辯解。
“卓婭,你回去吧,呼蘭王會照顧好你的。”七苦大師依舊雙手合十,眼睛半睜半閉。
“不要,我不要回去,你喝水。”卓婭倔強的搖頭。
“貧僧不能喝,除非是天意送水。”七苦大師很耐心的說話,“卓婭,回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我不管,我就不回去。”卓婭索性找塊石頭坐下來。
七苦大師嘆了口氣,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天邊烏云漸漸開始彌漫,云層之間電閃雷鳴。
七苦大師的僧衣被大風吹拂而起,呼呼作響。
眼見得一場大雨就要來臨…
而此時,原本氣鼓鼓坐著不動的卓婭站起身來。
“師父,我先回去,一會兒再來。”
本來卓婭不想回去的,但現在草原上即將下雨,她就要回去將牲畜都收拾停當了。
她跟著七苦大師在草原上行走,最近七苦大師得到了呼蘭王的青睞,得以在附近生存下來,而呼蘭王恩賜了不少牛馬羊,那些財產,七苦大師不會管,都交給她打理了。
打小就是放牧出身的卓婭,對牲畜極為看中,那就是草原人一家人的命根子。
這些牲畜,她是一定要照看好的。
騎上一匹小馬,卓婭揮舞了一下鞭子,小馬就邁開腿向遠處跑去。
等到卓婭離開后一段時間,七苦大師睜開眼,望向遠方。
他已經聽見了數聲慘烈的嚎叫,在雷電轟鳴聲中,入耳有些微弱。
遠處,他看見,數道身影在追逐著一道身影。
他的眼力極好,遠遠的就看清楚那些身影是什么。
那些都是狼,草原狼。
前方奔跑著的狼,身上有血跡,跑動的時候,腳步踉蹌,遲緩,而后方追擊的狼矯健十足,但似乎有些畏懼前面的狼,不敢靠的太近。
狼性狡猾,后方的狼就是通過這么追逐來耗前面狼的精力,讓它不斷的失血…
等到前面狼再也跑不動的時候,后面狼才會一擁而上。
那些狼奔跑著,逐漸靠近七苦大師這邊的瑪尼堆。
前面的狼是一只黑色皮毛的狼,個頭較大,不時的張開嘴,露出森森的獠牙。
但此時,黑狼已經是強弩之末。
剛好跑到七苦大師附近,前腿失去力氣,猛然跪下,后退一拖,身體像是滾葫蘆似的翻滾了幾圈后,正好來到七苦大師的身前。
其余的狼,俱都是灰狼,它們瘋狂的向黑狼撲過來。
本來眼中的一絲畏懼都消失了。
既然黑狼已經沒有力氣了,那么接下來,就該它們出手殺死黑狼了。
草原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是如此的真實可怕。
就在此時,七苦大師袖袍一揮,數塊石頭被卷起向前飛去。
石頭精準的打擊在幾只灰狼的鼻子上。
鼻子,正是灰狼的弱點之一,而被石塊重擊以后,灰狼們哀嚎一聲,一個個夾起尾巴就向后退去。
等到七苦大師袖袍卷起更大的石塊時候,灰狼們終于不甘心的落荒而逃。
草原上,狼是最精明的生物之一,它們最懂得什么是趨吉避兇,遇到強大的敵人,為了保存自己,都會選擇退卻。
畢竟,草原狼最怕受傷,往往受傷就意味著虛弱,而虛弱就會死亡。
很少有狼會壽終正寢,原因就在這里。
灰狼退卻后,七苦大師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黑狼。
黑狼受傷很重,它的前腿有很明顯的血跡。
七苦大師打量了一眼,就看出,它的腿應該是被獵人的機關給夾了一下。
獵人的鐵夾子很厲害,這么一夾,這只黑狼居然還能逃掉,前腿也沒有徹底斷裂,這還真是稀奇,說明這只狼在完好無損的情況下,很強。
看那些灰狼追擊的架勢,很有可能這只黑狼是一只草原狼王。
狼王弱了就會被挑戰,哪只狼戰勝了狼王,便會取而代之,那幾只灰狼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七苦大師雙手合十,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但天道雖然不仁,佛卻是仁慈的,又怎會見死不救呢。
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
七苦大師內心是慈悲的,即使是一只殘忍的狼,他也必然不會視而不見。
他取出隨身帶著的傷藥,給黑狼的腿部涂上,接下來黑狼是生是死,一切都要看天意。
只要能熬過這一晚,黑狼就能活,熬不過去,死了那也就是死了。
天邊烏云黑沉沉的,雷鳴聲不斷,像是有一條條閃電要刺入蒼穹。
遠處,卓婭騎著小馬再次趕回來了。
她安排好了牲畜,確定沒有問題后,就帶著蓑衣而來。
她自己也穿著一身蓑衣,這些都是最近定居在附近以后,呼蘭王賜予的錢財購置的。
而現在,大雨將至,蓑衣正好派上了用場。
“師父,這有只狼!”卓婭翻身下馬,就看見有只狼蜷縮在石頭側邊,她沒敢靠近,站遠了說話。
“不用管它,卓婭,你還是回去吧,貧僧是要待夠三十天的。”七苦大師道。
“今晚我不回去的,就在這里,明天我再回去。”
卓婭也不再勸解了,七苦大師是什么人,她比別人了解的多一些,她知道,七苦大師只要打定了主意,別人是改變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