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清早,日頭還沒有起山,外面涼爽得很。
男人們趁著這涼爽,抓緊功夫去田地里干活,清早的池塘邊,聚滿了漿洗的婦人。
楊若晴也在,洗菜,洗衣裳,有條不紊忙著,不時跟旁邊人打招呼,說話。
“姐。”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楊若晴看到三丫頭端著一只木盆站在面前,亭亭玉立,好似風中的荷花般純潔無瑕。
“來,一塊兒洗,我往后挪挪。”
楊若晴把自己的東西挪著往后退了兩步,三丫頭苗條,騰出一點兒空就能蹲下身。
不像這池塘邊的其他婦人,一個腚兒就占據了大半個江山…
“四叔去道觀啦?”楊若晴主動跟三丫頭攀談起來。
“嗯,去了,我娘昨天也回了鎮上。”
三丫頭輕聲細語的說著,把衣物從盆里一件件拿出來。
楊若晴的視線落在她的腳上,“你的腳傷徹底好了吧?蹲太久會不會礙事?”
三丫頭莞爾一笑:“沒事兒,早就痊愈了。”
“哦,那就好。”
楊若晴點點頭,姐妹兩個頭抵頭湊在一塊兒漿洗。
“那鞋子我親手交給他了。”楊若晴忽地又道。
“嗯。”三丫頭應了一聲,聲音細若蚊吟。
她沒有問其他的,但楊若晴知道她在等下文。
自己也好想給她下文啊,可惜,劉雪云那個悶葫蘆啥都沒說。
但是面對著滿懷期待又有些忐忑的三丫頭,楊若晴也不可能一句話不說。
“他收下了鞋子,其他的沒多說,就說今個回一趟昌樂縣,少則三日,多則五日就回來了。”楊若晴接著道。
“嗯,知道了。”三丫頭再次輕應了一聲,一雙襪子反反復復揉搓,連胰子都沒有抹。
楊若晴在心里輕嘆口氣,三丫頭這是失望了,又有些走神,所以洗襪子洗得這么不在狀態…
楊若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郎有情妾有意的紅線,她會拉,一拉一個準。
可遇上劉雪云這種悶葫蘆性子,她就有些犯難了,總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他現在立刻馬上表態吧?
所以,只能等。
等他自個從牛角尖里拔出來,等他自個想明白自個想要的是什么。
沉默的漿洗,姐妹兩個誰都沒再吭聲。
旁邊的其他婦人們在那熱熱鬧鬧的說著東家長西家短的話,要么就是圍繞著男人,孩子的話題,也有一些潑辣婆婆在那跟人數落自家媳婦死懶,饞嘴…
清早的池塘邊,眾生百態,柴米油鹽…
好不容易旁邊的兩個大嗓門婦人洗完走了,三丫頭也終于輕聲問楊若晴:“姐,我是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啊?”
楊若晴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那你自己覺得呢?”楊若晴反問。
三丫頭想了想,輕輕搖頭,“我覺得…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是石頭做的,我熱,早晚也會把他的心給捂熱。”
楊若晴眼中露出一絲贊賞,“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也容易失去。你認為是對的事,就埋頭去做,總會有一個結果的。”
原本說最快三天,結果劉雪云兩天不到就回來了。
“姐,這東西你先幫我收著。”
他把一塊用紅色絲綢帕子包著的東西塞到楊若晴手里,隨即背過身去,連做了兩個深呼吸。
這帕子里包的是啥?竟讓他這么重視,又這么緊張?
帶著這樣的疑問,楊若晴小心翼翼揭開了手里的帕子。
帕子包裹了三層,最里面,是一張已經泛黃的紙,紙上白紙黑字,記錄的卻是劉雪云的出生年月,時辰八字。
邊上,還用紅繩子綁了一束胎發,一只色澤發暗的銀手鐲。
楊若晴突然明白了什么,目光灼灼的望著劉雪云:“你終于想通了?”
劉雪云轉過身來,臉膛漲紅,不敢看楊若晴,只是點頭悶聲吐出一個字:“嗯。”
楊若晴笑了笑,“那你打算啥時候去跟三丫頭提親?”
劉雪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我父母雙王,無兄長姐妹,叔伯之類的我早已看透,他們無權過問我的婚事。”
“我的第二條命是姐你救的,我把你當家人,你為我做主就是了!”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楊若晴笑容越發燦爛,“打鐵趁熱,待會吃過夜飯我就去找我四叔。”
“今夜就去?”他呼吸急促了幾分,激動之余又有點忐忑。
“會不會太急了?我還沒有在這邊置辦房產田地,年紀又比三丫頭大了將近十歲…”
“咋?你擔心我四叔不滿意你這個女婿啊?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只要你真心對三丫頭好,我四叔會答應的。”楊若晴道。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有點不滿意,那咱就朝著他們不滿意的地方去努力唄,人心都是肉長的,真心肯定能感化對方,是吧?”
前面好一陣子都是三丫頭在默默追逐他的腳步,為了采蘑菇,私自進山差點把命給搭進去。
倘若四叔四嬸當真不同意,憑著劉雪云的性格,肯定也不會輕言放棄的。
哇哈哈,這劇情有點意思啊,應了那句話: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四叔,你和四嬸可千萬挺住,別那么輕易就松口了啊,我想要看戲!
劉雪云并不清楚面前這被他當做家人的‘姐姐’心里正在惡趣味呢,他看著那只色澤黯淡的銀鐲子,眼神黯然下去,語氣也有些落寞:“這銀鐲子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原本是一對兒,之前我成親的時候送給我前妻當做定情信物。”
“她就戴了一只在手里,另一只舍不得戴,說要留著等將來有了孩子,給孩子打成長命鎖…”
“后來她沒了,她的那只銀鐲子讓她帶走了,這只我留在身邊當做念想。”
“原本想著,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機會送出去,呵呵…”
但沒想到,他遇到了三丫頭。
從看到三丫頭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只要這個女孩子主動向自己靠近,自己肯定會喜歡上她的。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在逃避,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