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熙商會溫亭羽,拜見汪帥。”
耳聽一聲清脆好聽的男聲,汪忠嗣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玉立于面前,正大方鞠禮,身后跟著若干隨從,畢恭畢敬,聲勢浩大。
汪忠嗣趕忙拉溫亭羽起身,兩人雙目相對,都不禁眼前一亮。尤其汪忠嗣,在心中暗暗稱贊,好一個俊朗的少年。
溫亭羽中等身高,略顯文弱。他身穿雪青錦緞圓領袍服,腰圍玉白環帶,帶上系著璀藍的流蘇瓔珞與晶瑩剔透的玉玨,外罩了一件雪狐裘皮斗篷,腳蹬烏云織金軟底靴。烏黑的發整整齊齊用網冠束住,映出了一張俊臉的如玉容顏,劍眉入鬢,星眸邃黒,唇紅齒白,赫然一副公子溫潤的清秀爽目。
“你就是亭羽,都長這么大了。光熙商會的溫熙溫老爺子,他老人家可好?自從承都一別,我和溫老,也有三年未見了。”汪忠嗣很喜歡這個俊朗少年,語氣也比平日里溫和許多。
溫亭羽咧嘴一笑:“多謝汪帥掛念。家父對汪帥也甚為想念。也時常和我們說起,當年和您承都的舊事。若不是正召集光熙商會各分會的掌柜們,繼續籌集新的軍糧物資。家父會親自送糧前來。這讓我送來的是首批。陸續還會有棉衣、藥品等,由馬隊鏢局分批護送過來。家父身子還算硬朗,就是很惦念汪帥,托我為您帶來承都的蜀酸橙漬餅,說您最愛吃這個。每次去承都,您都要帶回長安許多盒,還指定要何記的,我也喜歡他家的,更酸口,一般人還真不習慣。”
溫亭羽微微側頭,身后隨從趕忙托出一提包裝精致的糕餅匣子,恭敬奉上。
汪忠嗣看了看匣子上的紅色封紙,苦澀一笑:“其實也不是我愛吃,是我女兒小時候最喜歡承都的糕餅,特別這個酸橙子漬餅。”
想起明月夜兒時吃酸餅的憨態,他微微愣神,略有悵然,自嘲:“不過,她長大了,就沒那么喜歡了。”
“亭羽還依稀記得,十歲那年曾和父親去長安,見過您的女兒。倒不記得她喜歡酸橙漬餅。她好像…更喜歡和下人做一些奇怪的游戲。”溫亭羽想起那個長得很好看,但脾氣過分刁蠻的小丫頭。她拿著特制的小皮鞭抽打侍女的雙手,忍不住撇撇嘴,心里實在不敢恭維。
“你說的那個是暮雪,我的大女兒。她脾氣確實有些刁蠻任性。”汪忠嗣略有尷尬:“我還有個女兒,叫明月夜。你并沒有見過。”
“玉樓明月長相憶。明月夜,好名字。”溫亭羽不禁稱贊:“汪帥好文采。”
“我不懂這些,她母親起的名字,她…喜歡看書。”汪忠嗣微笑,把溫亭羽拉著坐到營帳桌幾前。這少年天性明朗,一點兒不認生,兩人交談甚是融洽。
“你是三公子亭羽,那你大哥亭嵐,二哥亭歌,他們也還好?”汪忠嗣問。
“大哥還在高先奇將軍麾下鎮守邊關,已經升了副將。二哥跟著家父學習管理光熙商會的各方事務。明年初就會接替父親,擔任商會的新任掌門人。溫家就我最不成器,既不會武功,也不擅經商。平日只愛讀書寫詩,家父經常說一無是處是書生,這次遣我來送糧,就為了多多歷練。”
溫亭羽甚是直爽,見汪忠嗣雖威儀英挺,但待人溫和,感覺很投緣,便沒了顧忌,竹筒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絕。
“亭羽,你舟車勞頓,辛苦了。”汪忠嗣把一碗白開水,端到溫亭羽面前,抱歉道:“本該好好為你接風洗塵。但大敵當前,我們又圍城月余,物資十分困乏,沒有茶葉只有白水,你暫且將就。”
溫亭羽接過白水,一飲而盡,暢快道:“汪帥,您也別太小看我,雖然我不會打仗,但也有男兒熱血。家父讓我過來看看,或許我還能幫上您呢?光熙商會有商鋪上千家,遍布五國各地,就是土庫堡里也有我們的分鋪。從分鋪到城外,溫家開拓了一條密道,若想大軍挺進肯定行不通。但若讓細作進城打探,應該不成問題。”
“太好了,高遠,你把探營統領叫來,待溫三公子稍作休息,看看可有熟悉密道之人讓探子潛進城去。”汪忠嗣眼前一亮,臉色明朗許多。
“不用休息,現在即可。孫老三,你和土庫堡的大掌柜最熟,來過分鋪多次,密道你肯定熟悉,你帶我們即可前往就是。”
汪忠嗣揮手攔住溫亭羽,耐心道:“亭羽,現在城里很亂,你就不要去了。留在大營歇息,權且把這位孫老師傅,借我一用,即可。”
“汪帥,您放心,家父給我帶了隨行鏢師一路陪護,我能保證自己安全,不用您再特意保護我。亭羽沒那么脆弱。而且,我還想到城里去找些羌笛和古番人的樂師。”
“羌笛和樂師,為何?”汪忠嗣詫異。
“在承都時,聽兄長們聊天,聽說土庫堡的守城叛軍并非完全突波士兵。因為突波是個游牧民族,他們通過燒殺搶掠,來不斷征服周圍的各部少數氏族。有很多氏族被滅族或整族都被迫為奴隸。這守城的突波士兵中,有過半來自被突波滅國的古番人,他們的家鄉最喜歡吹奏一種羌笛。若在城下吹奏番曲,人心都是肉長的,難免軍心大動。勢必對攻城多有助力。”溫亭羽信心十足。
看著少年亮晶晶的眼睛,汪忠嗣不由心中一動,唐突問:“亭羽,你少年聰慧,貴庚幾許?”
“剛剛過完二十歲生辰。”溫亭羽有點兒不好意思,撓撓頭。
“我女兒月夜比你小幾歲,但和你一般,最喜歡讀書,也有很多稀奇的想法。”汪忠嗣伸手扶住少年單薄的肩膀,溫和道:“待收復土庫堡,汪伯伯希望您能跟我同回長安,若有空閑小住最好。我想讓你見見我的女兒月夜,在這些古怪精靈的念頭上,你們或許很談得來。”
“好啊,汪帥,我在長安也有些好友,許久未聚。”溫亭羽燦然一笑,朗若晨陽。
汪忠嗣也舒心至極,仿佛多日陰霾,被這如玉公子的到來,一掃而光。他是有福之人,很好。
“不過,亭羽,現在,我更需要你乖乖待在鐵魂軍營。戰場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我可不想你在此,有任何意外,溫老爺子那邊我就對不住了。”
溫亭羽眨眨眼睛,燦爛道:“好吧,汪帥,亭羽一定不會大戰之前,給您添麻煩。孫老三,你帶人跟汪帥的探軍統領一同從密道進城。我在營地歇息,等待各位的好消息。”
汪忠嗣忽然想起什么,似乎隨口問道:“亭羽,你在承都,家里可為你許下婚配了?”
“未曾,二哥尚未娶妻,我著什么急。”溫亭羽心無城府。
汪忠嗣不由一笑:“那好。你們好好休息,等細作回來,咱們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