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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私逃

  雪狼王十分不滿意,怒視著哥舒寒從馬上瀟灑躍下,慵懶而來。

  見這家伙,分明看見它,正費力拉住他的女人,卻并不著急施以援手,它更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現時抽他幾爪子泄憤。要知道它還受著傷呢,就算他女人看起來苗條,可這分量在溫泉里一點兒也不輕。已經一個時辰了,這沒良心的東西。

  讓雪狼王更不可思議的,剛剛分明還臭著一張臉的男人。為何此刻,要直愣愣凝視著溫泉中的女子,露出不可思議的驚艷與欣賞。

  翻著白眼的大野狼,忍不住想大聲嘶吼。大爺的,趕緊救人。不承想那女子的發辮,終于從自己口中滑落,眼見她沉浮于溫泉之中,它趕忙伸爪撲騰,幾乎要滿目流淚。知不知道啊,咱們雪狼啊不會游泳的,好不好?

  哥舒寒深深噓氣,又緩緩吐納。他確實為眼前的美人圖所震撼,漂亮的女人他見多了,卻從未見過,美得如此晶瑩剔透,仿若仙子,纖塵不染的小仙女。

  溺水的貓兒安安靜靜的,如同沉睡在水中的精靈,長長的黑發散落在溫泉水中,在水波中舒展流動。

  她的臉頰在溫泉的滋潤下,有著近乎透明的蕊白色,嬌嫩而剔透。

  彎眉入鬢,睫羽輕顫,似乎在白玉蘭上,描畫出驚心動魄的墨黑,楚楚動人。

  小巧的鼻尖下粉潤的唇瓣,有著嬌嫩的桃花緋色,甚至比雪花更晶瑩。唇瓣上沾惹著融化的雪滴,盈盈欲墜,想不到這愛炸毛的貓兒,其實也深藏著無雙的驚艷與風華。

  望著這似乎已沉睡千年的冰雪精靈,他只覺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不曾擁有過溫柔情愫,正一點一點兒讓冷硬的心,輕波蕩漾,清漪微漣。

  雪狼王眼見男人,依舊兩眼放光的異想天開,忍不住揚起狼爪,撲騰起無數雪片,徑直飛向那邊的人和馬。

  “阿九,我還以為你拐了我娘子呢。”哥舒寒哈哈大笑,他輕而易舉躲過雪狼王的襲擊。

  于是,雪片子便一點兒沒漏的,全給大黑馬白兔獨自享受了。白兔咬牙切齒,嘶吼著打算過來,踢死受傷的老狼王了事。

  他利落地抖落黑色豹皮大氅,甩掉鎧甲、內袍和中衣。

  在兩頭正熱烈罵戰的大獸驚愣中,他一個魚躍躍入溫泉,激蕩些許溫熱水花。水面恢復片刻寧靜,兩人便都消失不見。

  雪狼王不可思議的呲牙瞪眼,半晌不見動靜,終于忍不住揚起脖子,對著一彎明月昂首狼嘯。

  不多時,遠近雪坡,開始隱約閃爍著狼群的盈盈綠眼,隨之此起彼伏的狼嚎,回應這頭暴怒的狼中之王。狼群也尚在奇怪,銷聲匿跡多日的雪狼王,怎么突然至此,又在這大雪地里,被氣得崩潰罵娘。

  黑馬白兔縱然神勇,但一時間狼群一聲緊似一聲的凄厲嚎叫著實瘆人。它揚起前蹄,不安的打著響鼻。這老狼一定被毒昏了頭,招惹來這么一群餓狼窺視,不踢死它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白兔躍躍欲試。

  恰在此時,溫泉水聲沸騰,在四處迸濺的水花中,哥舒寒華麗上岸。

  他抱著依舊在昏迷中的明月夜,信步而來,渾身裹著微微的溫熱白霧。

  雪狼王和黑馬白兔都鄙夷地抖落身上水珠,然后目標一致怒視著,這不著調的主子。

  “你們以為我和她一般笨?這種天氣泡溫泉,還不知道給自己留一件干松的衣服御寒?簡直存心找死,笨!”

  他把她放在樹下,不慌不忙用中衣擦干自己身上水漬,又不緊不忙披上內袍,又呲牙一笑道:“阿九,你的眼神不太善良啊。”

  雪狼王鄙夷地吐落嘴中幾根長發,翻個白眼,怒哼一聲,便急沖沖把男人的豹皮大氅,叼過去蓋住少女,并溫柔用舌頭舔著她臉上水漬。

  “阿九,你當真喜歡她?”他歪著頭,調侃:“她又不是頭母狼,雖然她比母狼還兇,但你們沒結果的。”

  雪狼王并不在意主子惡毒奚落,它緊張嗅著明月夜的額頭,發出焦急低吼。

  “今天回不去了。”哥舒寒輕嘆:“放心吧,死不了。這笨女人,溫泉泡得太久又著了涼,再嗆了幾口水。一時寒火攻心暈過去了。我們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把衣服給她烤干換上。阿九,謝謝你照顧我女人。”

  他似笑非笑道,轉瞬間牙齒森白又威脅:“但若你敢再背著我,帶她逃出我的視線所及,我一樣會打斷你的狗腿。”

  雪狼王登時愣住,為這冷面主子難得的感謝,更為他要為她烤衣服籠火的提議。

  要知道跟了這家伙二十多年,就沒見過他點火。他們狼族都最耐不得煙火味,說白了最怕火,是真瘋了。

  待聽完后半句,他為了這個女人,還要打斷自己的腿,它老人家差點氣炸了肺。

  實在太沒良心不講義氣了。沒有自己,他女人早就沉底喂魚了,誰說溫泉里就沒魚呢?誰說溫泉里的魚,就沒牙不咬人呢?

  再說,他那么刻薄自己媳婦,連桶熱水都舍不得。太吝嗇了吧?

  氣急敗壞的雪狼王呲著牙,一嘴咬到在旁邊正看熱鬧的大黑馬后腿上。心想,你不想打斷我的腿嗎,那我先咬死你的馬再說。敢威脅你狼爺爺,此仇不報非好漢,不…非好狼。

  猝然被偷襲的白兔一時悲憤長嘶,它一邊撂著蹶子掙扎,一邊用馬國黑話,問候了老狼的祖宗十八代。兩個高頭大獸一時間又掐得水深火熱。

  哥舒寒略整衣冠,用大氅包裹住昏睡中的明月夜。他抱著她,讓她的臉靠住他肩。她的長發垂垂散散滑過,帶來微微的刺癢與震顫,像他心底破蛹而出的溫柔,一點一點迎風而長。

  嗅著她綿長而溫暖的呼吸,那櫻草氣息讓他心生柔軟。他似乎感覺到,自己那顆千年寒冰的心,竟也氤氳起團團暖意,不再那么寒冷與執拗了。

  他心生得意,暗暗慶幸汪忠嗣確實不機靈,竟讓自己得了個大便宜。至于狼王傷好痊愈,他可不想,就這么輕而易舉放了可愛的小東西。反正,信用這東西,他壓根也沒放在心上過。

  “你們兩個消停點兒,趕緊找落腳的地方。不然,我只能扒了你們其中一個的皮,用來搭帳子。”他笑瞇瞇的。

  雪狼王和白兔一時間停止爭斗,同時望向眉開眼笑的主子,各自鄙夷為自己這沒良心的家伙嗤之以鼻,又同時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但白兔沒走幾步,遙遙望見,不遠處埋伏著一片綠瑩瑩的餓狼眼睛,到底心下忐忑,只能硬著頭皮,回身小步跟上狼王的步伐。

  不多時,雪越下越大,幾乎看不清前路,皚皚冰雪間,馬和狼,還有人都披上了一層雪花白衣,白兔多少有些焦灼,不時打著響鼻。

  終于,雪狼王低聲嗚咽一聲,似乎舒了口氣。

  哥舒寒也看見那山崖下,顯露出來個黑漆漆的小洞口,旁邊還長著幾棵幼弱的松樹,滿意的淺淺一笑。

  嗯,這下各自的皮子算是保住了。雪狼王和白兔對視一眼,終于達到了默契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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