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完常雨帶回的消息,隨慶、宜法幾個坐在原地,半晌都沒辦法動一下。
佐蒙人也盯上了新生宇宙,若是仙界這邊,一點也不管…
是個人都能想象到,那方新生宇宙最終會落到誰的手上。
本來,佐蒙人和混沌巨魔人怎么打,都不關他們的事,但現在…,不說林蹊在那里,只說虛乘也懷疑,那方新生宇宙的界心與天淵七界可能有關系,他們就不能不管。
但是,他們該怎么管?
天淵七界到目前為止,只有食神前輩一個金仙大修,陸望前輩倒是厲害,可是,他還是玉仙,再同階無敵,也不能一個人對上佐蒙人的幾個金仙大修。
所以,這事,還得指著虛乘。
至少混沌巨魔人不能馬上敗了。
宜法想了又想,終是開口,“…虛乘對佐蒙人的行動,在攔和無視之間,猶疑不定時,黃梁前輩到底什么章程?他愿意起卦嗎?”
“黃爺爺…不愿意馬上算!”
常雨當然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他說要考慮!”
考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柳酒兒身上。
柳酒兒:“…”
她感覺身上有點冷,心有點慌。
只要一想到,她要算這個攸關界域的大事,就有種窒息,可能馬上就要去半條命的感覺。
但是,拒絕的話,她怎么也說不出來。
林師姐在那邊,青主兒在那邊。
他們天淵七界的界心,可能更關系到神隕地前輩們,能否重見天日的關鍵。
她的手抖了又抖,到底摸出了她的龜甲。
“…慢!”
隨慶一把吸過她的算命家伙時,在心里深深嘆了一口氣,“天道…即人心,人心多變,天道亦如此。”
他說得有些艱難,“黃梁前輩當年便算過,但當年的事,就是對的嗎?如果虛乘前輩的猜測是真的…”
隨慶做夢也沒想到,虛乘居然能猜世尊的最大分身是圣尊,佐蒙人從頭到尾,也只有一位圣者。
當年那位世尊到底布了多大的棋,這簡直是不敢想象的。
“那么當年,天道——亦在世尊的算計之中。”
那真是一個無可想象的厲害人物。
也幸好,他被林蹊和美魂王算計了,要不然…
隨慶的腦中有些亂,他覺得,他現在需要冷靜,“如今…”他閉了好一會的眼,再睜開時,里面閃著莫名的光,“虛乘前輩既然能借常雨,把這事告訴我們,可能就是想讓我們來選擇,那我們…干脆就把這事捅出去。”
什么?
宜法的眉頭蹙了蹙,“師兄的意思是…,讓天下人一起來選擇?”
“不錯!”
隨慶點頭,“林蹊在那邊,我倒是不擔心,她一向機靈,發現事不可違,定然會開著星船回來的。”
他現在主要是擔心佐蒙人占了新生宇宙,得到真正的休養生息后…
“佐蒙人的成人方式,注定了,會是我們人族永遠繞不開的敵人。我們想息事寧人沒用,關鍵在于人家。”
隨慶拿著柳酒兒的三片玉玄龜甲,“人家愿不愿意繞過我們人族?他們虛弱的時候,會想著強大,他們強大的時候,更不會繞過虛弱的人族。”
這是所有人都避不開的。
他能想明白的事,人族那些大能,不可能想不明白。
他們跟混沌巨魔人換了這么多年的低階靈肉,何嘗不是另一種消弱混沌巨魔人的方式?
戰爭有時候不止是血淋淋的,它也有潤物細無聲的時候,當你發現了,一切都無可挽回。
隨慶一直都覺得,仙界從虛乘到各宗的掌權人,對那方新生宇宙,都各有想法,只是這想法,有大、小罷了。
把三片玉玄龜甲重新扔給柳酒兒,他用力揉了揉臉,“佳人,酒兒,你們去約阿菇娜和山娜。
天淵七界,不止是我們的,也是她們的。
不知道新生宇宙的界心與天淵七界的關系則罷,知道了…,不管它在誰的手中,我們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弟子這就去尋她們。”
南佳人站起來,把臉色蒼白的柳酒兒拉著一起走,“揉揉你的臉。”她傳音給她,“從現在開始,你要給阿菇娜絕對的信心。”
由阿菇娜把虛乘的圣者懷疑說出來,才是更好的。
“知道了。”
不用算那要人命的卦,等于撿回大半條命啊!
現在只是當神棍而已。
柳酒兒當了這么多年的神棍,早有經驗。
茶樓靜室里,一直關注這邊的虛乘和黃梁在他們一個個出門以后,都端起了涼了許久的茶。
“…去者日以疏,來者日以親!”
黃梁沒想到,隨慶會在柳酒兒摸出算卦家伙以后,做出那樣的選擇。
說的也是啊!
去的去了,來的來了。今日之‘去’,曾有過往昔之‘來’;而今日之‘來’,當然也會有來日之‘去’。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黃梁甚為感慨地喝下一整杯涼茶,這才看向虛乘,“隨慶,你不如也。”
虛乘:“…”
這是怪他當年逼他算卦嗎?
不過,他為什么要跟隨慶比?
他們是都養了一個好徒弟,但是,銀月天生聰穎,就他一個人養的。
林蹊呢?
養林蹊的有多少人?多少妖?
虛乘早從徒弟阿菇娜那里知道,林蹊特別喜歡養她三年的百禁山妖王們。
那些妖王在她拜進千道宗,也是一路寵著護著,從吃的,到喝到,甚至到攸關林蹊人生重大轉折,與當時魔門第一人,號稱天道親兒子的宋在野大戰,都有干預。
“老夫干嘛要如他?”
他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或許曾經有一點是,但是,隨慶是宗門出身,他卻只是散修出身。
隨慶認可千道宗,為千道宗考慮的時候,很多都要從全局出發,而他…從來只要考慮自己師徒就行了。
“被打擊了這么多年,老夫早就練出來了。”
不認識自己,他哪會站在這里?
天下驚才絕艷者眾,真要一天天的拿自己跟那些人比,這世上早沒他了。
虛乘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所以,你也打擊不到老夫了。”
天道、人心…,或許,他從來都沒有看透過,因為,很多時候,他連自己的心,都無法看透。
“就像隨慶說的,我們其實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佐蒙人拿下那方新生宇宙。”
但是,在混沌巨魔人還沒求援之前,馬上就屁顛屁顛地過去幫忙,那也絕不可能。
新生宇宙在混沌巨魔人手里,只會越來越差。
幫,是要幫的,但是,這幫…也是要講究策略的。
虛乘很清楚,他們這邊要的是什么。
圣尊那里,他是沒本事拿下,但是,他能看住他。
“你現在不算,以后…也是要算的。”
“屁!”
黃梁站起身來,“佛家有言:諸余罪中,殺業最重,那你說,林蹊現在算什么?難不成,她也要走一趟銀月他們走過的路?”
那是絕不可能的。
當年被騙下界,他早早地就與她結緣,看得很清楚,那小丫頭生來就是有大造化之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人遁的這個‘一’才是最不可測的天機。
說她殺心重,不如說她是天淵七界應道而生的‘一’,天生的親和這方宇宙的一切生靈。
正是因為親和這方宇宙的一切生靈,所以,她對佐蒙人才會有那么大的殺心。
同理,佐蒙人上上下下,正是因為欠了天淵七界的因果,才會在她面前,一敗再敗。
“她天道親閨女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是嗎?
虛乘心中微有黯然,“…當年,銀月天道親閨女的名號也不是白叫的。”
若不是銀月,他也不可能是圣者。
銀月成就了他,可是…
“黃梁,你我都清楚,很多事,從不是以人力為轉圜的。”
哪怕他是圣者。
“你非要堅持你的百年…”
他們本來想看看柳酒兒是如何算卦的,可惜,那小丫頭的樣子,似乎不是他們原先想像的樣子。
“萬一錯過戰機…”
“那也不是我的事。”
當年,他算了。
可是這么多年了,他從未有一天開心過。
反而是下落到天淵七界的百年,稍為平復了一點心境。
黃梁覺得,戰機這事,不應該由他一個神棍來承擔,也不應該由虛乘這個,不在大戰中成長起來的圣者來承擔。
真正的戰機,稍從即逝。
他們都不在真正的戰場上,做出的很多決定,就未必是正確的。
“虛乘,你我都不是聰明人,”黃梁看向這個笨圣者,“不同于我,只是一個神棍,你是圣者,你要承擔的更多,所以,為了避免出錯,你還是做一個,指哪打哪的人吧!”
指哪打哪?
他倒是想。
可是,誰能指揮他呢?
虛乘都想找他要一個,能指揮他的人,可是…
“嘿嘿,我就應該你想不到。”
黃梁忍不住笑了,“你說,剛剛隨慶要南佳人和柳酒兒找誰?”
找誰?
徒弟阿菇娜?
虛乘震驚。
以后他要聽徒弟阿菇娜的話?
阿菇娜…
他差點說,阿菇娜不如銀月聰明。
可是,話到口邊,硬生生地又咽下去了。
阿菇娜有阿菇娜的生存方式,小丫頭從一開始,就逼著他和天下人認清她,明白她,她不是銀月的替代者,她只是她。
想到這里,虛乘終于啞口了。
罷了罷了。
他這個人,大概生來就是聽徒弟的命。
當年沒聽徒弟的,所以…
“來,干一杯!”
虛乘執壺,親自給黃梁倒了一杯茶。
靜河域,確定是有一只扁毛畜牲馱了他們的補給,龐中選當然不再遲疑,帶著第二小隊順著第一小隊留下的印記,緊緊跟上。
風雪中,陸靈蹊好像感覺到了什么,不敢有一刻停歇地推著石船有多快跑多快。
“靈蹊,如果你感覺他們真的在追我們的話,你的腳印就是我們最大的破綻。”
青主兒看很憂慮她的腳印,“要不然,趁著現在,他們還沒影,你用腳印給他們來個迷蹤陣?”
“聽你的。”
陸靈蹊眼睛一亮,“你接著開船向前,我來給他們繞個迷蹤陣。”
不是追著她的腳步嗎?
那就來吧!
陸靈蹊終于放開石船,從旁邊斜插著跑了出去。
飄渺無行變成時時有行,很快,就依著山川地勢,再扔幾塊石頭,壘兩個雪包,繞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圓。
等她繞的差不多了,青主兒的石船恰在前方。
陸靈蹊一躍而上,石船輕輕下墜了稍許后,再次向前。
“…那邊的山涯看樣子很深。”
青主兒頂著風雪,跳到她的帽子上,“風還大,靈蹊,我們從哪里走吧!”
陸靈蹊沒有猶豫地執行,石船晃晃悠悠地飛向山涯,風聲呼呼間,果然讓石船跑快了些。
“主兒,接下來,你來掌船。”
陸靈蹊拎過一個乾坤玉箱,尋找山壁上可能的洞穴。
只要有半天的時間,憑這里的風雪,哪怕佐蒙人摸下來,不鏟雪,休想尋到這補給。
“放心吧,我看著。”
她們緊張合作的時候,段振帶著他的第一小隊已經趕到了迷蹤圓陣之中。
這一路的痕跡都太淺了,段振不敢有一點耽擱,悶頭急追。
十個人的速度,都是非常快的,風雪中,他們也來不及好生辨別方向。
“隊長,龐長老他們也快追來了吧?”
“肯定的。”
大家的補給在膠面呢。
段振一馬當先,“都省點力氣,少說話,對方殺毛大毛二的時候,肯定不會太輕松,就算很輕松,跑了這么久,肯定也有點懈怠。”
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
他們有十個人呢。
段振不相信,那人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兄弟們,為毛大毛二報仇的時間快到了。龐長老和第二小隊沒來,我們也能把活干好了。”
這是立功的好機會。
立一次功,他們將來回到族里,得到的栽培就越多。
“想要喝酒吃肉,就都給我快著點兒。”
隨著他話音的,是大家越來越快的身影,但是,他們誰都沒發現,風雪中,他們其實在繞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