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山城人,好像聽到了從地底深處傳來的一聲響,只是,還沒等他們要細聽當口,山城所有人的狗兒便都叫了起來。
“快!快跑,地龍翻身了。”
緊張跑到外面的人,說真的,沒感覺到地動,就是一向挺安靜的山城,突然雞飛狗跳起來,似乎真有什么大災難要來了一般。
“呀!快看天上。”
天上的本來像棉花的云山云團,不知道什么時候,全被震碎了般,再也看不到形狀。
乖乖,這真要出大禍啊!
所有人都急了起來,呼兒喚女的聲音此起彼伏,舍不得家財的男人女人們,拼命沖回去,想搶回點東西,身后是老人孩子的哭聲。
高春舉著鴻蒙珠境的陸靈蹊,此時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當然聽到那里的不對勁。
她的心都揪了起來,實沒想到,都跑上來,卻還是波及到了凡人。
季鞅為什么不提醒一聲?
混沌巨魔人的大境小境成形的時候,難道沒有鬧出動靜嗎?
如果提醒一聲…
陸靈蹊顧不得再看周圍有無修士過來,反正現在能這么快來的修士,正常都是她打不過的。
她把神識透到下面的山城,卻…只剩無語。
山城還是那山城,可能她往上逃之前,對那里影響了一點兒,但事實上,連最破的草棚子都沒塌呢。
雞也好,狗也好,亂竄的老鼠也好,其實都是自己嚇自己。
陸靈蹊望望終于要停下來的鴻蒙珠境,真是大松一口氣。
現在,她只要在有所感的修士趕到之前,馬不逃開就可以了。
因為注意力始終在下面和四方可能來的遁光,陸靈蹊沒看天上,完全不知道,就在鴻蒙珠境轉下的最后一圈時,四方星辰俱各投下一點靈光直入珠境。
天渡境,指揮青主兒幫忙種黃金稻的季鞅其實也在算著時間。
三十三天了,那小丫頭的珠境要開啟了吧?
算時間,現在她怎么也到了族人的某一境,那小境在他們的地界得到育化,又在他們的地力量最終演化完全,以后…嘿嘿,季鞅的臉上,露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管看不看得上那個小境,有小境在,那小丫頭就跑不掉,小丫頭跑不掉,那這棵混天藤就跑不掉。
只要利用得當,對現在的混沌巨魔族而言,卻也算有點保障。
季鞅瞅瞅還在擴地的青主兒,滿意的同時,又有一絲嫌棄。
什么時候混天藤居然會種田了?
還是在多少年的天地變化中,混天藤為了生存,也跟著變異了身體和性情?
后者讓他不屑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羨慕。
混沌巨魔族沒有隨著天地的變化而變化,反而利用種種,保留了自家的生存之地,自封起來,不管外面的天地如何變化,選擇我只過我的日子。
以前,他們有這份勇氣,也有這份底氣,可是現在…
“別歇啊!接著開地。”
地丘是混沌巨魔族的休養之地,可不是那些蜂子的。
對蜂子們把他們的休養之地,弄成花谷,季鞅心里即高興又不高興。
高興的是,蜂子是他們唯一馴養出來的畜牲,雖然不在了這么多年,它們還是兢兢業業地守在通道處。
它們釀的蜜不錯,這么多年沒采,現在余留了很多,待族人醒來,人人都能喝口糖水。
不高興的是,通道被堵了,而那些蜂子已經成了氣侯,等他不在了,若是族人中沒人能震懾得住它們,想要割蜜只怕不會很容易。
不僅如此,現在隨便鏟哪個,也許都會引起所有蜂子的反撲。
經過了這么多代,那些蜂王可能在傳承記憶中有他們,但是,這隔了多少代,又再沒多少本事的主人要毀家園,小畜牲們只怕馬上就能炸了。
想到這里,季鞅有些頭痛地看了一眼通道方向。
想要和平的解決那些蜂子,想讓那些蜂王聽話,唯今之計,只能慢慢控制它們能釀的蜂蜜,等到采不著蜜了,或者難采了,它們自己應該先廝殺一番,減少族群吧?
爭取生存空間,是世間生靈的本能!
季鞅現在只能希望,它們在動這份本能時,不敢把花谷的消失,怨怪到混沌巨魔人頭上。
如果那樣,除蜂和除蜂巢就勢在秘行,到時候,肯定會有一二死傷。
畢竟蜂子太多了…
“這邊開到山腳下,再種一茬黃金稻。”
季鞅指揮青主兒,“放心,老夫若所算沒錯的話,鴻蒙珠境現在已經演化完全了。”
是嗎?
青主兒頭都沒抬,珠境再好,有林蹊的命嗎?
她與林蹊簽有大德之契,她什么樣子,哪怕彼此相隔的可能不止一個界域,生死存亡方面,她也能感應到稍許。
前些天,林蹊肯定遇到大難了,要不然,她也不會跟著感到冷,感到疼。
都怪這老匹夫,若不是他,她陪在身邊警醒著些…
青主兒現在懶得理季鞅,之所以還聽話地幫著種田,也如陸靈蹊一般,擔心那些封印中的混沌巨魔人醒來,吃的不夠,會朝借道回家的師兄師姐們下手。
當然,幫著拔花,也是讓通道那里的蜂王們瞅瞅,它們的主人到底是個什么德性。
還沒看到有修士過來,不過,陸靈蹊才要松一口氣,不轉了的珠境卻突然一晃,可能是一息,可能是十分之一息,冒出一個巨大的幻影,山欒、藍天、白云…
她還沒想到這是怎么回事呢,人家便化為靈光,盡數鉆入手腕。
陸靈蹊到底擔心這里的動靜讓某些大能察覺,但心人家正在來的路上,為了小命,更為了安全,收回斗篷后,如風一般沖回。
如果說這里有痕跡,只在九方機樞陣上,這是她花了大代價,連跑坊市兩次才弄來的。
她的身影在山包周圍一閃又一閃,把所有陣旗全都收起的第一時間,便向遠處的秘林遁去。
陸靈蹊離開不過半刻鐘,一道遁光,從東南方向一閃而至,緊跟著,一道道遁光,都四方都趕了過來。
各方來人太雜,最先過來的老和尚,就算想感應也無從感應了,只得護住一片碎云,在它碎開的軌跡上,感受其所受的空間沖擊和碾壓。
“前輩…”
老和尚擺擺手,“對方不會是魔門中人。”
從下面塌了的山包,還有一層更比一層高的碎云來看,對方還是個悲天憫人的人物。
若不然,怎么也不會在發現不對的時候,無視早就布好的陣法,從地底沖出,跑到天上來。
跑到天上,空間法動不會沖擊到地脈,沖擊不到地脈,就不會發生地動。
只是,這保護了凡城,那個自己就只能承下被所發現的所有后果。
畢竟脫離陣法保護,飛到無阻礙的天上,空間波動就更明顯了。
“至于弄的是什么法寶,老衲就無法判斷了。”
若不是大家從四面八方趕來,他還能鎖一鎖對方離開的大概路徑。
老和尚以靈力卷起一團碎云,“此間事了,老衲告辭!”
他來得快,離開得更快,諸方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一齊看向聯盟總部派駐在這邊的修士張昂身上。
人家雖然只是元嬰初期修士,可人家的師父一鶴前輩卻是化神星君,哪怕現在聯盟改組,成了編外長老,不再主持聯盟事務,但有他在,真要有什么事,人家能擔下,大家也好轉圜。
“從不停歇的空間波動看,對方的法寶,最低也是極品級的。”
在張昂看來,能鬧那么大動靜,怎么也得是件靈寶或者仙寶。
他的心中火熱,“這樣的東西,不該由個人掌管。還請諸位通傳下去,聯盟總部愿意付出十二萬分的誠意,請他(她)加入聯盟,法寶、靈石、丹藥、藏書樓,到時候,俱可向他(她)開放。
若是更好運,被化神星君收徒…,也未必不可。”
這里遠離修仙界,靈氣不顯,看著是很安全,是試驗寶貝的好地界。
但能選擇這樣的地界,顯然,對方沒有強大的宗門,沒有強大的師長朋友,甚至沒有強大的修為。
那樣厲害的空間之寶,很可能是某個大能的遺寶,放在散修手中就太可惜了。
張昂朝大家拱手,“對方既然是我道門修士,想來也是識大體的,請大家好生幫忙傳個話。”
他一個人找,找到的可能幾乎等于零。
可是讓這么多人幫著找,那就不一樣了。
沒實力,又沒后臺的小散修,想要不被人殺人奪寶,就只能尋求聯盟的庇護。
張昂笑意盈盈,“所有有確實消息的,我亦能替聯盟做主,獎勵一枚化嬰丹。”
除了才趕來的幾個大宗的元嬰修士,其他人一齊興奮起來。
他們能跑來這么快,完全是因為離這里近。
“張前輩,我等這就去幫忙找找。”
五流小宗丹霞宗掌門只是一個結丹中期的修士,這邊的地界,其實是屬于丹霞宗的勢力范圍。
他一揮手,丹霞宗二十多人,迅速分組,兩兩分開,朝各方奔去。
“張道友好手段!”
五行宗長老青木真人朝張昂拱拱手,瞄了一眼丹霞宗掌門,一言不發地與同門幾個也分散開來。
風過留痕雁過留聲,此時離最后一次空間波動消失的時間還不長,既然修為弱,想來,就還在這周圍隱藏著。
再說一顆化嬰丹而已,五行宗又不是出不起!
青木真人的神識極為霸道,一路朝密林方向蓋去。
對方能在這里試驗法寶,就不是傻子,相比于凡城和修仙界,倒是這往妖族方向的十萬大山可能更為安全。
當然,往這邊找的人也最多。
陸靈蹊早就看過天涯界地圖,曾經的藍蝸沼澤在現在的地圖上,卻改叫千島湖了,也許滄海變桑田,現在的千島湖,如今卻不再是絕地。
它在十萬大山的最南邊,與凡人城鎮接壤,現在屬于慈云寺地盤,慈云寺據說是天涯界最大的佛宗,卻沒有傳送陣可達,只能靠她自己飛。
對于后面追來的人,陸靈蹊也早有心理準備。
傳送至丹霞宗坊市的時候,她用斂息術把修為按在筑基中期上,就算丹霞宗后面懷疑上她,也會因為情報失誤,而錯過她。
只要過了今明兩天,修為強大的,就會搜過去,到時候,她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此時的陸靈蹊歇在早就挖好的地洞內,如崎山秘地一般,以土靈,把自己身上的氣息,慢慢地轉變,直到與大地同。
青木真人神識掃過來的時候,連停都沒停,雖然驚動了不少林中二三階的妖獸,把它們嚇得四處奔散,卻一點也沒影響到她。
她坐在原地沒有動,半個時辰后,那道神識再次掃過,甚至把就要查到這里的幾個修士也給驚走了。
連著七天,一道又一道神識,從上面掃過去,又掃回來,直到再來的人,神識強度還不如她的時候,陸靈蹊才小心地從地洞里爬出來。
她也如這邊的散修一樣,好像尋人似的,洞著十萬大山的邊界往藍蝸沼澤去。
鴻蒙珠境就在手腕上,雖然很心急想要進去,可是來來往往,找她的,打獵的修士極多,連著半個多月,陸靈蹊都沒找著機會進去。
空間波動這個問題,一天沒解決,她一天就不敢進去。
陸靈蹊嚴重懷疑,她還要到凡城走一趟,畢竟在凡城,就算有點空間波動,也不會驚動別人。
她在第三十八天的時候,快要靠進千島湖的時候轉道。
“船家,這白浪河是通往千島湖的嗎?”
“是!客人要到千島湖嗎?”船家非常熱情,“從白浪河到千島湖比走陸路近,差不多七天時間,您給我二兩銀子便可了。”
“行!什么時候能開船?”
陸靈蹊雖然沒有銀子,卻在神水宮坊市收了幾顆靈珠,在凡人界,好的珍珠,可比銀子還值錢。
“馬上馬上。”
船家當然是生意優先,忙巴拉幾口飯,收著船娘收拾,就開起了烏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