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巨大的廣場上,七個擂臺依次排開。
道魔大比今天正式開始,各方觀擂的修士,很多都已到場。
天淵七界以前少個無相界,只有六個擂臺,今年終于湊夠了七臺,大家還將目睹魔門巨子宋在野與殺神陸望傳人林蹊的一場大戰。
哎呀呀!
一想到,兩人還沒開打,就在拍賣會斗的那一場,所有期待王對王的修士,都恨不能他們能馬上飛到擂臺,亮出三生途和那個只在傳聞中的異形之寶重影。
殺神陸望是傳說中的人物,他在修真聯盟的時候,魔門各方修士,都老實得緊,從來沒有鬧過事。
可惜,他老人家早就飛升仙界萬多年了。
現在是宋在野的時代!
這些年,雖然萬般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是事實。
修真聯盟聯合各方,可以壓下他是天道親兒子的傳言,卻始終找不到,可以跟他真正一斗的道門天才,直到無相界歸。
現在的道門,終于迎來了一個天道親閨女,誰不好奇?
大家焦急地等待著,道魔兩方大佬漸漸到場,其他六個擂臺打擂的修士陸續到場,可是,第一擂最讓他們掛心的兩個人,好像一個賽一個地,就是比著誰來得更遲。
真是急死了。
“快看,宋在野來了。”
終于,藍色大轎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著急的人們瞄了一眼后,幾乎一齊望向反方向。
可是林蹊人呢?
宋在野都來了,她還藏著是什么意思嘛?
丑媳婦總要見公婆…
正在大家亂七八糟埋怨的時候,人群的另一邊,突然傳來喧囂聲,并且自動讓出了一條道。
擂臺前,下轎的宋在野聞聲望過去,卻見幾個人身著千道宗黃紋鎖邊的淡青法衣正往這邊來。
林蹊落在最后,一邊走,一邊好像還在吃著什么。
當游玩嗎?
宋在野的目光沉了沉,袍袖一甩,就已經飛上了擂臺。
他是踩著點來的,離真正開擂的時間,沒一會了。
“別吃了。”南佳人悄悄地道:“吃得太飽,打架不方便。”這么多人看著呢,師妹這樣,她真是恨不得自己再高點,把她擋住,以免丟臉。
“我跟你們又不一樣,吃飽了,才有勁嘛!”陸靈蹊也小聲地道,“放心,離開擂還有一小會呢。”說這話時,她回視了擂臺上看下來的人一眼。
宋在野!?
現在的他,好像再不復拍賣會那天見到的自信從容。
嗯,不錯!
陸靈蹊心下一頓,“師姐,我上去了。”她的腳下突然騰起無數飄飄渺渺的淡青花瓣,它們托著她,緩緩地落到了擂臺的另一邊。
“宋道友來得挺早嘛!”
她笑嘻嘻地說這句話時,還端出了一小碗千金菇為主材料做得大補湯,“還沒開始,你要不要也來點。”
宋在野:“…”
他瞇了瞇眼,死盯著在她周身慢慢化虛散逸的花瓣。
殺神陸望的本命法寶叫花枝,這位居然也弄了個以花為形的重影,哼,依樣像畫葫蘆到這種程度,難不成,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小殺神?
這段時間,七殺盟挖出她不少資料,除了運氣,除了戰力還不錯,事實上,林蹊真正殺的人,連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得著吧?
順境養人,但順境也容易廢人。
宋在野的心又定了定,“擂臺不是飯館。”
“啊?”
陸靈蹊舒舒服服地把最后一口湯喝下,“現在不是還沒開擂嗎?”她把玉質小碗收起來,摸出一個好像珠佩的東西掛到腰間。
辟邪、避風、避塵、避水、避火?
眾人只見四避珠在銀色絲線中分占四角,一齊拱衛著辟邪珠,它們彼此交織,散發著淡淡的光暈,看上去非常有靈性。
哎呀呀!
果然是老天的親閨女。
這些珠子,收集兩到三顆容易,但想全部收齊,真的只能靠運氣。
尤其那顆能賣到一千七百萬的辟邪珠。
宋在野自然也看到了那顆辟邪珠,如果時間可以回流,他絕不會上桿子花靈石,再被她那般羞辱。
“打完擂,兩千萬,我賣給你。”
什么?
宋在野瞬間黑臉。
“要不然,我們也賭一賭,你拿一個差不多的東西出來。”陸靈蹊打量他全身上下,“我們一起壓個寶。”
“…你想亂我心緒?”
宋在野可是知道,這臭丫頭當初在擂臺上訛了連肆一百萬靈石,還打破了他的法寶,“林蹊,你真以為,你能贏我?”
“我敢賭我這兩千萬的五避珠。”
陸靈蹊拍了拍自己的珠佩,邪邪一笑,“你若有信心,那也押一個嘛!”
她要掙錢,掙大錢!
用最快的方式,沖進元嬰,再沖進化神。
“你要是不敢…”
“誰說我不敢?”
宋在野截住她的話時,把寶貝幻樂也塔摸了出來,“知道它是什么嘛?幻樂塔,修煉之時,外間一日,里面三日。”
陸靈蹊兩眼放光。
觀擂臺上的宋墨存在兒子拿出幻樂塔的時候,突覺不好。
他正要傳音過去,棠華星君的一杯靈茶帶著破空之聲,飛到了面前,“宋道友,這是我宗的云華仙茶。”
玉杯在面前輕輕晃動,帶來陣陣沁人心脾的茶香。
“道友感覺其味若何?”
“不錯!”
宋墨存正要抬手接住那茶,誰料那玉杯突然之間炸開了,一杯的碧綠茶水在面前激散的到處都是。
“哎呀!不好意思。”
棠華星君好像也很吃驚似的,“看來道友與這茶無緣啊!”
宋墨存:“…”
他人老成精,都顧不得周圍望過來的目光,顧不得玉桌前淋漓的茶水,望向擂臺。
沒想到,只這么一耽擱,幻樂塔和林蹊身上那什么珠子,居然一齊被看擂的兩個元嬰修士封于一旁。
蠢才!
宋墨存的胸口,深深起伏了一下。
“咦?宋在野和林蹊在干什么?”
渲百等聽到棠華那好像詫異的聲音時,一齊抿住嘴巴。
“別是在互押東西吧?”棠華朝身邊的執事一擺手,“去!看看怎么回事?”
執事匆匆飛去。
擂臺上,宋在野終于有閑心給自己灌了一口酒,“知道什么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嗎?”
這人完全是在找死,為了他的幻樂塔,居然不惜現在就把五避珠押上,哼哼,沒了辟邪珠,他倒要看看,她能怎么擋三生途的魔氣浸襲。
“同樣的話奉還給道友。”
陸靈蹊笑咪咪地又在腰上掛出一個火紅的小葫蘆,“本姑娘是老天的閨女呢。”
這又是什么寶貝?
宋在野在那小葫蘆上,感覺到一股非常讓人不舒服的炙熱之氣。
聚火葫蘆?
猜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不由的黑了黑。
聽說嚴西嶺今年挖膝的時候,余紅綾拿她從奇怪島空間得的異火助了一把。
林蹊和她在那個火空間,說是同得了不少異火,難不成…
“聚火葫蘆有養火之能。”
陸靈蹊朝他露了八顆牙,“現在就是不知道,是你的惡業火厲害,還是我的異火厲害了。”
無恥!
魔門不少觀擂的修士都在暗地里罵她無恥,更何況宋在野了。
宋在野再也不想看她那張笑嘻嘻的臉,轉向沙漏。
沙漏輕輕一個翻轉的時候,看擂的修士敲響了開始的鐘聲,七座擂臺,‘嗡’聲齊作,外面再也干擾不了的透明禁制就升了起來。
宋在野身上的氣勢一變,淡淡的黑氣,好像從他的影子上,先升了起來。
陸靈蹊笑咪咪地抬手,一株淡青色,似實又似虛的蓮花在她手上綻放,遠遠看去,真是漂亮極了。
“重影?”
其他六座擂臺幾乎沒人觀看,哪怕被擠在那里的修士,也是以神識遠遠看著。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重影,終于出來了。
修真聯盟和七殺盟的幾位長老,也在第一時間,把神識投了過來。
“道魔擂臺大比,正式開始!”
兩個聲音宏亮的修士同時開口后,七座擂臺再次傳來一聲‘當’!
宋在野手上的三生途在滴溜溜轉起的時候,他身旁的影子好像化成了一條魔龍。
“吼…”
魔龍的咆哮聲,帶著特別的音勁,震動整個西門廣場。
哪怕擂臺上有隔絕禁制,靠得近的人,好像也受了些影響,好些人都忍不住按了按耳朵。
臺下的嚴西嶺面色一下子就白了,忙看向應戰的林蹊。
眾人只見她踏著特別的步子,帶著無數飄渺,在虛實中轉換的淡青花瓣,一拳搗向那個張著大口,好像要把她吃了的巨大魔龍頭顱。
就在大家感覺不好,緊張要叫的時候,‘嘭’的一聲,那有力,卻小小的拳,把威風凜凜的魔龍大頭捶的好像偏了一下。
嚴西嶺所站方位,原本正正好,不遠不近的能看得特別清楚,可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掂了掂腳。
嘭!嘭嘭嘭…
隱在黑霧里的宋在野,完全鬧不清她怎么在魔氣化龍里,次次好巧不巧地擊中三生途化成的魔龍真身。
“吼吼!”
魔龍咆哮間,巨尾纏了過來。
遠方升起未久的太陽,突然暗了暗,西門廣場的溫度,好像在瞬間降了好幾度。
魔龍的身體在大家的眼面前,變成了人人談之色變的惡業火。
要是被這東西燒上…
“去!”
聚火葫蘆中噴出五朵混和著顏色的異火,它們如風般纏絞上魔龍的身體,‘轟轟轟’地熊熊燒起來。
擂臺上的溫度迅速提長,禁制外,原本暗下去的太陽,也也慢慢回復。
眾人只見著火的魔龍在臺上不停地掙扎翻轉,它痛苦好像絞滅一切的樣子,有些駭人,宋在野和陸靈蹊好像都控制不住他們弄出來的火,在臺上一邊避免被它絞上,一邊還想靠近著相互截殺。
相比于其他六個擂臺上,你來我往的刀劍,這里的,果然是王對王。
“快看,那就是三生途的本體!”
不遠處傳來陳司敗的聲音。
那好像有無數面的棱形晶體,偶爾在黑霧中露出來的時候,每一個看到的修士,神魂都為之一蕩。
不細心的人,都感覺不到它,可是陳司敗幾個卻明白,它的真正厲害處。
凡是被它照到,而你又恰恰看到它的修士,都會被影響神魂,嚴重的時候,它甚至能把你生生拉入一個輪回世界。
叮叮叮…
無數蓮花刀在陸靈蹊身邊飛舞,它們頭一次傳出聲音,好像要割裂一切,不論是魔氣,還是魔龍翻滾間,偶爾濺落的惡業火和異火。
本來一直緊張,在她發間當絲帶的青主兒頻頻望向三生途,為了看得更清楚,她的小葉子,都忍不住化大了一點點。
在三生途上,她感覺到一種神魂深處傳來的渴望。
就好像那天,林蹊心魔劫時,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萬分渴望中,本能地把她的心魔劫吃了。
哎哎,這是怎么回事啊?
可惜重影太厲害,飄飄忽忽切割不停,害她都不能竟看一眼。
宋在野是五十年前,就能沖擊元嬰的修士,青主兒不敢讓打擾林蹊,不敢讓她為她停一停。
“吼吼!”
魔龍的叫聲,終于有些萎靡了。
隱在人群,遠遠看著的宜法,忍不住喝了口酒。
惡業火和魔龍不能拿下林蹊,宋在野要用上三生途的輪回道了吧?
這才是最最要命的。
輪回道涉及天道、神魂,林蹊能不能在這么久的打擊下,哪怕神魂被攝,也本能地用十面埋伏保護她自己,宜法只有六成把握。
一旦林蹊的神魂,被拉進輪回道,總會出現幾息甚至十幾息的斷片,到時候,宋在野一定會抓住機會要她命的。
好在青簪有自動護主功能,還能幫著把對手的攻擊還回兩成。
宋在野解封不了修為,只憑青簪,就能護她五到六息,再加上這么長時間的訓練,林蹊對十面埋伏的使用,已經到了偶爾能本能還擊的地步…
宜法估算著,哪怕被拉進輪回道,十面埋伏和青簪也能護住林蹊十息。這時間,應該夠她回神了。
壓那么大的注,就是讓她心里一直有壓迫感。輪回道再惑人,只要她心里有那么一根繃著的弦,能迷惑她的時間,也不會太多。
這是她們研究嚴西嶺送去的玉簡,一起想出的法子。
宋在野少年成名,從魔門嶄露頭角到打到道門,成就魔門巨子,用了近兩百年的時間,這中間,死的不算,像嚴西嶺那樣,求死不能,求活也不能的修士,就不下兩百。
雖然他們大都不能像嚴西嶺那樣能忍,可是自求解脫之前,都把與宋在野對上的所有過程和得失,用玉簡記錄了下來。
現在…
宜法緊張地又喝了一口酒,只是還沒咽下去,就見臺上的兩個人,終于彼此靠近了。
叮叮叮!
“去!”
三生途突然化成無數,它們的鏡面被重影絞碎的時候,好像落下無數個陸林蹊。
蓄勢待發的宋在野,在算定差不多的時間里,一掌拍下。
沒人能逃過三生途的輪回道,哪怕他自己都不行。
可是,讓宋在野意外的是,對面女孩在絞滅那些碎鏡的時候,好像根本沒被影響,居然在斜地里,飛出一實二虛的花瓣刀朝他襲了來。
“搶!”
靠得太近,青主兒終于沒受住,在陸靈蹊的識海喊了出來。
電光火石間,陸靈蹊顧不得青主兒好好的喊這個字干什么,但是那個‘搶’,讓她的神識忍不住追向就要被她甩在身后的一個碎鏡面。
那是三生途的本體嗎?
里面的女孩…
陸靈蹊腦子一轟間,無數畫面閃過。
三更半夜,她突然被刀兵之聲驚起,還沒來得及做什么,一把冰涼的刀就架到了脖子上。
那個早就死了的狼盜首領周康獰笑著把好像還很小的自己拎了出去。
“說,寶物在哪?再不說…”
“我說我說,不要傷人。”
爺爺驚恐萬狀,母親身上鮮血淋漓,絕望又心痛萬分地望著自己。
院子里,橫七豎八地死了五個人,不用說,都是母親做的。
儲物袋、納寶囊全交了出去,可是…
在急閃的畫面中,陸靈蹊看到自己飛起的頭顱,聽到爺爺和母親痛徹心肺的呼叫,然后一家團圓。
沒有爹!
爹爹不在家。
變成鬼,藏在陰影里等爹回家的她和爺爺母親,不知怎的,一直沒有見到黑白無常,不知黃泉路怎么走,不知奈何橋在何方。
他們…
手腕上猛然一痛。
陸靈蹊回神的時候,宋在野正驚怒異常地朝保護她的青簪連連拍掌。
“快!打他啊!”
青寶兒喊出的時候,陸靈蹊已經一拳捶至。
嘭!嘭嘭嘭…
臺下的人在魔氣、魔龍、惡業火、異火的各種糾纏中,都沒完全看明白怎么回事。
他們只知道,林蹊有近六息的失神,只知道,在這時間里,她好像在被動挨打,要不是她的十面埋伏還在飛舞中自動護主,若不是那個突然撐開的青傘,為她擋住了宋在野的幾道絕殺,她可能已經死在擂臺上。
有多少天才,隕落在失神的一息半息里。
林蹊…
林蹊怎么突然之間,這樣把宋在野追著打?
“鎖喉鎖喉!”
識海里,青主兒又在叫。
又一拳揮出,看擂的兩個元嬰修士,明晃晃地看到,那一拳狠狠地擊中宋在野的喉嚨。
雖然惡業火和異火在噼里啪啦的糾纏著,他們不應該聽到喉骨碎的聲音,可是,他們卻想象出來了。
無數無數次,宋在野在擂臺上,都是先毀別人的喉骨。
現在…
看臺上的宋墨存一下子站了起來。
怎么回事?
三生途呢?
“干什么?”
宋墨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沖出的,可是,還沒等他再看兒子,就被棠華星君堵住了,“宋道友別急別急,宋在野五十年前,就是能沖進元嬰的人呢。”
“滾開!”
他沒時間跟他扯皮,他要去看兒子的三生途是怎么回事。
“吼…”
魔龍又一次大叫,不過,這一次,任誰都能聽到它的聲音里,帶了哀鳴。
它身上的惡業火,不知怎的,慢慢退卻,身體越縮越小,在臺上翻滾不動了。
糟了,三生途真的出事了。
宋墨存急急飚至的時候,棠華、渲百等也急急趕了過來。
宋在野原本有些清瘦陰柔的臉,此時好像開了紅染房,他大概也煉過體,在林蹊的重捶下,十拳里,總能回個四五拳。
兩個人的本命法寶,好像都不在了,拳拳相擊,拳拳到肉。
嘭嘭!
嘭嘭嘭…
相比于林蹊,宋在野可是凄慘多了,嘴巴在流血,脖子青青紫紫,尤其喉嚨那里,正以眼見的速度,好像要腫到下巴處。
宋墨存睚眥欲裂!
宋在野的驚怒已經漸漸被身上的痛苦所淹,他恍然明白過來,林蹊要把他打死在擂臺上。
三生途,他的三生途魔寶,就在剛剛,要拿下她的時候,突然跟他的心神聯系差點斷了,他感覺到它的恐懼,聽到魔龍分身的哀鳴。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