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陣行不行?”
觀察完四周后,隨慶的嘴巴無聲而動。
他們現在的破綻,只在這破破爛爛的陣上了。
雖然聽采薇說徒弟的漏撿得不錯,雖然準備回修仙界以后就幫她修補,可真看到的時候,破的還是出乎了他的想象。
“行!”
陸靈蹊的嘴巴也無聲而動,“那些妖王都看不到我。”
她現在對換天陣真的非常有信心呢,“師父,那些人里,除了江雪,沒有元后了吧?”
只要沒元后,憑青主兒的本事,也一樣能藏起來。
“沒了。”
小丫頭逃得這么有經驗,他這個當師父的,真是…
隨慶把徒弟的帽子整整,終是按下心里那份不知是欣慰還是愧疚的復雜心理。
“那…江雪不會再來找我們吧?”
“放心!”
隨慶猜到徒弟因何緊張,“有己土珠在,脫離戰團的第一時間,她一定有多遠跑多遠。”
陸靈蹊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好失望,這樣的江前輩,還不如那天不知是妖,還是西狄人的女子呢,“那她如果跑了,沖云前輩和陸前輩會不會有事?”
本來就打不過人家了,再跑了一個實力強大的,她簡直不敢想,尤其陸傳還是因為她才斷了一根肋骨。
“不會!”
隨慶拉過徒弟的手,在掌心劃字,免得她連猜帶蒙弄錯了,“己土珠在江雪那里,她如果跑,西狄人會把主要精力放她那里。
到時,沖云一定能找到機會破了邊界結界,陸傳雖然蠢了點,卻也是多年訓練出來的,跑不過那些人,一定會第一時間往寒漠跑。
現在他們還沒動靜,雙方只怕是勢均力敵。”
他懷疑估錯了陸傳的實力,也估錯了那三人的傷了。
“戰場上瞬息萬變,以后想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看透所有關節,堵人后路時也給自己安排好退路,就要不停地在實戰中尋找得失。”
隨慶接著寫道:“就好像你逃命,逃得天衣無縫一樣,這些東西,都要在經驗中累積。”
陸靈蹊的小臉白了白。
實戰啊?
這樣累積經驗的方法好恐怖,萬一不小心,把小命丟了怎么辦?
“別怕!”
隨慶稍為安撫,“我們千道宗有好幾個演功堂,只要在里面戰上千場,經驗基本就可以累積大半了。”
剩下的,要靠運道。
不過,他突然感覺不用擔心徒弟。
小丫頭逃過了五行秘地,逃過了駐地之變,現在又逃過了西狄人的追殺和百禁大獸潮。
至少逃命的功夫和運氣,遠在一般人上。
還正在拼命的六個人,完全沒想到,這么緊張的時候,隨慶會教起徒弟。
應該是實力懸殊的兩方,因為某些原因,卻奇異地平衡了。
平衡啊?
明明人家還有一個始終結丹中期的所謂笑話。
三昆越打越不急,只可恨,現在不是他急就能急出來的。
獸潮時,修士一方努力掩蓋行跡避著一切逃,可他們西狄人卻扎堆一起,只怕陣仗不大,所以一開始就被好些八階大妖盯上了。
要不然,他又何至于丟了半截手臂?
他都如此,可想而知,當時的隊伍傷亡有多嚴重。
三昆極其傷心,打到現在,族人一個也沒,要不然不說己土珠,沒了靈力的隨慶和他的所有身家,都是他們的啊!
此時多在這里耽擱一時,隨慶逃掉的可能就多一分。
他的神識忍不住剛要延展關注一下,沖云的劍就凌厲了一分,逼他慌忙自救。
沖云和江雪都沒想到邊界會被這些混蛋禁住,以至失了先機。
二人深知隨慶被他們抓到的后果,所以,不論是誰,只要敢分心外查,就抓住機會狠揍回來。
陸傳修為雖弱,法力卻因為累積的百多年,著實雄厚,在她們一致的配合下,堪堪打成平手,誰也不能外顧一點,誰也不能脫離戰場。
“…江雪,看在薩仁的面上,你的己土珠我們不要。”
三昆生怕再這樣打下去,引來百禁山的那些大妖,棄車保卒道,“我們西狄與修士的事,也請你不要再插手了。”
無間的合作瞬間被打破。
沖云看都沒看江雪有無遲疑,回頭就給了結界狠狠的一劍。
“呵呵!”江雪心下一松的時候,心頭又忍不住有些遲疑,“人家才賣給我己土珠,你們就讓我如此沒有義氣,是不是不太好?”
說話間,她的神識倒迅速一放,想找一找隨慶。
十里,五十里,一百里…兩百里都沒有?
江雪修為高,在兩百里內無有發現的時候,又咯咯一笑,“不過,隨慶是個老狐貍,我打賭,你們找不到他。”
她的神識才要再探,突然心頭一突,急脫戰團,“所以,你們的事,我不管了。”
叮叮叮…
當當當…
少了一個主力,沖云和陸傳的壓力大增,兩人下意識里,往寒漠方向退。
身后的結界已破,好歹真打不過的時候,退到寒漠保下一命。
“這里交給你們,我去找隨慶。”
三昆如何不知道人家的打算,感覺一齊拖在這里也沒用,反正殺不了沖云,與其浪費時間在這里,不如去找能找的。
沒精力再堵他的沖云和陸傳大急,可惜劍勢再凌厲,都被另兩個家伙堵了回去。
十多里外,江雪看到某人的汗都在往下掉,難得好心,傳音道:“你要相信隨慶,現在快退寒漠吧,妖族來了。”
沖云的汗再次落地,摔了八瓣。
百禁山里,一忍再忍的瑛娘到底沒忍住。
人族有多聰明,她最清楚。
人家可以透過種種,猜測這一處百禁山可能發生的事,大妖的整體實力,以及物產是否豐富等等。
那女修接二連三跑到里面來,不就是查覺到某些虛實?
這么多妖王,若是一直由著人家在家門口打架,就是助長人家的膽子,助長人家的種種猜測。
秘地開啟在即,若不用點雷霆手段,以后這里,可就的熱鬧了。
所以,瑛娘帶著二十八個新任小弟,一齊無聲而來。
“啊…!”
三昆的慘叫響在半截,空氣中騰起大股的血霧。
沖云眼疾手快,拉著陸傳退到寒漠的時候,感覺不對,也想逃的兩個西狄元嬰卻已遲了。
嘭嘭!
身后的結界墻不知何時再起,他們的身體,還被彈了彈。
二人驚恐回頭的時候,卻發現,身后的哪里是墻,分明是碩大的珠網。
那珠網以想象不到的速度,一下子把他們捆了好幾圈,靈力瞬間被縛體內。
“他們的儲物戒指歸我,其他的…你們一人撕一塊。”
瑛娘聲音冷酷,根本沒在意一群笨蛋手下的震驚。
相比于人修,她似乎對草原人也很不感冒。
“這是最后一次。”
她的神識籠罩到江雪的時候,眼睛也在看拿劍的沖云和陸傳,“你們給我聽好了,百禁山十萬里邊界,不論是誰,敢再打架,我瑛娘見一個撕一個。”
嗤!嗤嗤嗤…
“啊啊啊…”
慘叫聲傳出極遠。
瑛娘冷眼看著笨蛋手下強力拆肉,“姓江的,還有這位道友,你們記住了嗎?”
問她?
沖云一愕后,倒非常識實務,“記住了,道友放心,我們只是借路一過,只要別人不打,絕不會主動動手。”
“記住了。”
江雪有些郁悶的聲音,亦遠遠傳來。
蜘蛛精連她叫什么都知道了,肯定是三昆喊她名字的時候,被她聽到的。
雖然很不服氣,但此時,修為不夠,只能識實務者為俊杰。
“我會給你們一個月時間。”
瑛娘才不管他們所想,秘地開啟的時間是一個月,“一個月后,所有沒走出十萬里邊界的人,有一個我殺一個。”
“行!”不知內情的沖云一口答應。
十多里外的江雪雖然不想答應,奈何她現在真的打不過人家,“行,一個月。”
換天陣里,藏著的隨慶當然不相信,這里會有通情達理的妖。
所有的秘密,只怕就在那一個月里。
“把青主兒小心喚回來吧,等他們完事,我們就走。”
三昆幾個,大概都死了。
再與沖云和陸傳匯合的時候,倒是安全了很多。
隨慶很快甩掉他暫時不能探查的秘密,專注他們要走的路。
“嗯!她就要回來了。”
陸靈蹊學著師父,也在他掌心上寫字,“師父,您說,這世上有好妖嗎?”
“世上哪有什么好妖壞妖之說?凡是修煉到八階化形成人的,與我們人族幾乎沒什么兩樣。”
隨慶笑了笑,“我們人族圈養的妖叫靈獸,它們與其主人一起長大,性情方面極為相合。百獸宗的大長老,還是一只化形的白鶴,他的主人去世以后,是他承下了百獸宗。算起來,除了近幾百年,他老了不愿意動外,以前,各宗有什么活動,都是他帶弟子們前往。
少時,為師還得過他老人家的禮物。
至于百禁山里的妖族…,因為其種族的不同,有的性情狂暴,有的性情溫和,剛剛說話的那位妖王,性情可能溫和,但也…不無算計。”
隨慶在徒弟手心接著寫道:“妖族化形,比我們人族進階元嬰還要艱難數倍。但自進百禁以來,實出為師意料之外,這么多化形妖王聚在一處,這所謂的一個月期限,可能隱藏有很多秘密。”
陸靈蹊抿了抿嘴,她一邊為師父的告知心驚,一邊又…
一直盤旋在上空的鷹王突然沖下,“老大,這里還有人。”
他感應到自己的血氣,可又找不到人,忙向瑛娘求救。
瑛娘的神識瞬展而來。
人族的陣法,實在厲害,雖然她也沒看到人,可是鷹王那急切憤怒的表情,倒是讓她想到了什么。
她忙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呼!呼呼呼…
鷹王的翅膀大力扇了起來。
他一邊想在新老大面前表現自己,一邊實在恨那天搶他血的小丫頭。
飛沙走石間,最前面的一根陣旗突然不穩。
陸靈蹊還沒扶住,就在鷹王的眼中,看到了她自己。
“臭丫頭!”
鷹王咬牙切齒的才要上前一巴掌拍死她,就被她身上冒出來的瑛娘氣息所驚。
陸靈蹊面色很白,從儲物袋里把黑白佩捧出來時,擋在師父前面,“前輩…,求前輩再發一次善心,林蹊…林蹊感激不盡!”
瑛娘衣袂飄飄,沒理會小丫頭,卻把最主要的目光放在隨慶身上。
沒靈氣,可是身上的氣勢卻非同一般。
“他是你師父?”
“是!”陸靈蹊面露哀求,“我師父是好人…”
“呵呵!”瑛娘好像被她一句好人逗笑了,“別跟我提好人,修士真沒幾個好人。”除了剛踏進修仙界,還沒被大染缸染壞了的,“道友的修為是怎么回事?”
“…用了禁法,暫時被封。”
沉默一瞬后,隨慶把徒弟往旁拉拉,站到了前面,“小徒之前受道友照顧,隨慶多謝了。”他深施一禮,“還請道友放了小徒,我…聽憑發落。”
“師父!”
陸靈蹊忙扯住師父的衣袖,哭唧唧道:“前輩,沒有師父,我也活不成。”
“能活成。”
隨慶撫了撫徒弟的頭發,“乖,別怕,只要采薇他們回宗,宗門定然知道你和為師的關系,肯定不會有人怠慢你。”
做為后隊長老,他如何不知道后隊的危險,自然早有謀劃。
“不!我要活的師父。”
陸靈蹊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前輩,我娘還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我都分給你,行不行?”
“咳咳…”
瑛娘真是哭笑不得,“首先,我不是吃貨。”她鄭重申明她自己,“其次,我也沒說,就要你師父的命啊!”隨慶的名號,她好像聽過呢。
“多謝前輩!”
陸靈蹊大喜,連忙跪下給她磕了三個響頭,“以后前輩有什么事,只要我林蹊能幫上忙的,一定…”
“林蹊!”隨慶阻住徒弟的話,“為師的性命,自然是為師自己擔著。”有些誓言是不能亂發的,更何況這確實是他自己的事,“這位道友,今日放生之德,隨慶永銘心中,道友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是不違背道義的,定然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