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旗帶著盡歡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生火燒炕。
現在北方就是這樣,燒炕才是最好的取暖方式,沒有地龍火墻,炭盆和火炕,顯然還是炕比較安全靠譜。
盡歡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發現沈云旗這個單身漢的屋子里,倒是挺干凈整潔的,完全沒有什么臭襪子臟衣服的蹤跡。
周廣川可不知道知道盡歡的這個想法,整個時候他正光著膀子,齜牙咧嘴往身上澆雪。
要是他知道了肯定會說,這么干凈整潔可跟你舅舅沒啥關系,我這個警衛員,連帶著把勤務兵的工作一起干了,能不干凈嗎?
沈云旗打掃衛生的效率還是很高,又撣塵又掃地,完全不讓盡歡沾手,一個人很快就把屋子里外都收拾好了。
他在炕上鋪好了被子,招呼盡歡趕緊上炕,這會兒水也燒開了,他剛好可以泡茶暖和一下身子。
打開茶葉盒子一看,里面早就已經空空如也。
盡歡從挎包里面摸出一竹筒茶葉遞給沈云旗,他接過來旋開竹蓋,馥郁的茶香味飄散出來。
沈云旗覺得干茶葉都這么香,不知道泡出來會怎么樣?
“舅舅,你試下這個紅茶,幫忙品鑒品鑒?”盡歡笑瞇瞇地說道。
沈云旗立馬用搪瓷盅沖上兩杯,“怎么有一股蘭花香氣?茶葉用蘭花熏過?”
“沒熏過,這是一顆老茶樹,樹下就是一片蘭草,估計染上了味道!”盡歡接過著搪瓷杯子暖手,“舅舅嘗嘗看,跟前幾天家里喝的綠茶不一樣!”
沈云旗吹開面上的茶葉喝了一口才說道,“茶是好茶,就是這個我這個大老粗的泡法,有點糟蹋好茶葉了!”
“舅舅!茶好喝就行了唄,現在這個條件,還講究泡法干啥?”盡歡面上帶著嗔怪的笑容。
沈云旗聽了盡歡的話也笑了,“還是小魚兒看得開,舅舅想差了!”
“咱們趕快把這把花生分贓了,然后毀尸滅跡!”盡歡把挎包里面的花生拿出來。
還拿出了杏仁杏干糖果,擺了一炕桌。
沈云旗看著盡歡的表情跟偷了油的小老鼠一樣,憋不住笑意,又接了一句,“快吃!別被你周爺爺發現了!”
甥舅兩就著花生零嘴喝了一盅茶,聊了一會兒天。
不過沈云旗到底是一個閑不住的人,不一會兒就拿出了工作筆記開始寫寫畫畫。
盡歡吃著零食嘴巴一點也不寂寞,為了眼睛不寂寞,她從從挎包里拿出幾本連環畫看起來。
等周廣川從訓練場回來的時候,看著就是甥舅兩坐在炕桌的兩邊,各自干著自己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桌子上擺了一堆吃的,讓他兩眼冒綠光。
中午本來就沒吃飽,又在雪地里訓練了幾個小時,現在他就是一頭餓狼。
“報告首長!周廣川抗凍訓練完畢!向您報到!”周廣川敬禮大聲喊道。
沈云旗寫著字連頭都沒抬,“把桌上的野雞拎兩只到對門去,交給周阿姨!”
“是!”周廣川立馬拎著野雞就出門了。
這娃看著冒油光的野雞立馬咽了兩口口水,很不得在生雞上面啃兩口,不過想著今晚上又可以打牙祭了他就開心得很。
周廣川原本打算是送完雞,就回來厚臉皮蹭點盡歡的零食吃,結果被周老太留下了,讓他擇菜打下手。
這下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他一進門就讓他來送野雞了,就是為了給外甥女護食?
覺得自己一不小心真相了的周廣川,少男心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傷害。
原本以為首長就是平時“手黑”,愛給大家使點絆子,狠命地操練他們。
但是沒想到首長不僅手黑,連肚腸都是黑的,就是一點零嘴點心,至于嗎?
其實沈云旗真心沒想到這里,就是嫌棄周廣川的話嘮屬性,一直叭叭個沒完,所以才把他支走的。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周廣川就回來喊盡歡他們過去吃飯了。
紅燒肉、野雞燉蘑菇、油酥花生米、白菜炒粉絲。
周老太是個灑脫人,沒用什么盤盤碟碟,菜都是用搪瓷小盆裝的,分量看上去就很大氣。
紅燒肉濃油赤醬,泛著紅褐色油光,還沒吃光看賣相就讓人垂涎,周廣川更是享受地吸了口香氣。
燒制的時候里面應該加了腐,吃上去口感上一點不油膩。
咸香中帶著一點回甜,跟平時盡歡吃到的紅燒肉都有點不一樣。
“周奶奶,這個紅燒肉好吃!你手藝真好!”盡歡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意。
周老太聽了這話,又樂呵呵給她夾了一塊肉,“好吃你就多快吃,不然一會兒就被你小川哥哥搶光了!”
“三奶奶!”周廣川咬了一口饅頭,“我又不是小娃子了,不會跟小時候一樣搶菜吃的!”
周老太一筷子敲到他頭上,“你還好意思說,你娃張嘴上永遠閉不上,不是在吃就是在說!”
之前盡歡就覺得有些奇怪,雖說現在部隊取消軍銜,但周廣川一個下屬的警衛員,在大首長家里這么隨便也是很不正常的。
原來人家本來就是親戚關系,而且看起來還是關系很近的那種。
野雞燉蘑菇也很好吃,里面還加了土豆干,非常有東北風味,味道確實很不錯,盡歡用湯汁拌了一碗二米飯。
美中不足的就是野雞都太瘦了,不如家雞肥嫩有油分。
沈云旗陪著周老邊喝酒,還邊小聲聊著時局大事。
盡歡和周老太聊天的時候,順便留了一只耳朵聽他們的分析結果和觀點。
他們對于現下的時局看得十分明白清醒,對于未來的預料也很精準,這些都讓盡歡非常意外。
不過能人就是能人,格局大眼光好,所以他們才是創造歷史的人。
像盡歡這樣雖然熟知歷史和未來,在這些人面前,也只是一個投機取巧之輩。
什么格局,什么境界,她還連叩門的資格都沒有。
回家洗漱好,盡歡剛鉆進被窩,外面就傳來了軍號的聲音,這讓盡歡覺得十分有新鮮感。
上輩子盡歡可沒聽到過這么原始版本的軍號,就算是她家就在部隊大院的隔壁,也沒聽過真正軍號吹出來的信號指令。
因為因為保密裁軍各方面的原因,軍號制度早在八十年代就已經取消了。
“舅舅…”盡歡本來想問下沈云旗關于軍號的事情。
沈云旗聽到盡歡喊他,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翻起來,“小魚兒是要喝水么?還是要上廁所?”
“呃…都不是,我就想問問,剛那個軍號是什么意思?”
“那是熄燈號!”沈云旗給盡歡解釋,“現在是和平時期又在軍區內部,你只能聽到一般的勤務號聲,你要是好奇,改天讓周廣川帶你去司號排看看!”
本來覺得炕有點硬的盡歡,在暖烘烘的溫度烘烤中和沈云旗低沉緩慢的嗓音中,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第二天一大早,盡歡也沒聽到起床號,她是在戰士們操練時候“一二三四”的口號中醒過來的。
沈云旗的被子已經疊的整整齊齊的,人早就不見了。
不過盡歡也不是真正的小娃娃了,一個人呆著又不會害怕。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便起床疊被,如果她疊的被子,沒有沈云旗的豆腐塊相比的話,看起來還是很整齊的。
沈云旗帶著周廣川端著幾個飯盒回來的時候,盡歡正在院子里練拳腳。
她出拳撩腿的利落勁兒,倒是把周廣川驚訝到了。
周廣川兩眼溜圓地看著盡歡,行云流水的動作,就覺得難以置信。
昨天不還是一個需要隨時背著抱著走的小女娃嗎,這個拳腳練的虎虎生風的人是誰?
“首,首長?你外甥女確定不是被鬼上身了?”周廣川指著盡歡有些結巴。
沈云旗黑著臉踹了他屁股一腳,“你小子這張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思想文化課白上了啊?不知道反封建破四舊啊?”
“首長,首長我錯了!”周廣川趕緊放下手里的飯盒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蛋子,“您可別又把我趕去學習班啊!”
沈云旗哼了一聲沒說話,覺得周廣川就是欠收拾,等忙過這一陣非得好好調理調理不可。
三人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周廣川看著盡歡雙眼發亮,一看就是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
盡歡但笑不語,逼著一股蔫兒壞,她才不會主動告訴周廣川關于她練拳腳的事情。
該!誰讓他嘴欠!
沈云旗說了,讓周廣川在“吃飯”和“說話”中間,只能選一樣。
在填飽肚子和滿足好奇心兩個選項中,周廣川還是果斷選擇了填飽肚子。
開玩笑,這零下幾度的天氣,再不吃飽飯,還不得冷死人啊!
吃完了飯,沈云旗把周廣川打發到訓練場接著訓練,他自己開車帶著盡歡進城。
沈云旗開車先到供銷社,給盡歡買了一雙毛皮鞋,皮鞋是豬皮制作的,里面縫了一層羊毛。
除了要必須得要鞋票之外,價格八塊七,價格按照現在的生活水平來說,確實價格不菲。
不過看它有暖和又柔軟的份上,盡歡也沒不計較它顏值欠佳了。
沈云旗給盡歡買皮鞋主要目的是為了防水,棉鞋不防水,一踩雪地濕了連個替換的都沒有。
本來買完皮鞋之后就應該撤了,結果沈云旗又帶著盡歡去了點心柜臺,買了一些點心糖果,把他手里花干凈才算是買完。
從供銷社出來,沈云旗帶著盡歡直奔郊外的公墓,他的母親盡歡的外婆,孤零零地葬在一個小山包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