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畫沒聽到槍響。
從顏慕安翻臉的那一瞬間,她所有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顏慕安手上的玻璃容器上。
她知道,自己此刻唯一的目標就是,搶奪下那個容器,不能讓那個玻璃容器砸在地上,不能讓里面的危險品外泄。
她完全沒有去擔心過顏慕安會做什么,不用擔心會被她偷襲,因為她相信薄司擎!
相信他會在第一時間解除掉顏慕安對她和危險品容器帶來的威脅。
事實上,從地鐵列車在巷道中停下起,她就已經在做準備了。
她跟他之間,不需要太多的溝通交流,她完全知道他會怎么做。
而她要做的就是,為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所以從地鐵列車停下起,她就開始擾亂顏慕安的思緒,開始拖延時間了。
她并不認為自己能夠說服顏慕安。
如果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她能夠輕易說服顏慕安的話,那就不會有今天這種危局了。
顏慕安不傻。
她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
她勸說她的所有理由,都在顏慕安的妹妹顏慕希身上,可是她能想到的沒一點,顏慕安也都想到了。
在考慮了所有細節和因果之后,顏慕安選擇了為PN執行這次任務。
這個選擇,定然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更是不會被更改的結果。
云畫不會那么天真。
她不是真正的談判專家,但她顯然比談判專家更悲觀。
在說服顏慕安這一點上,她只給了自己一成的希望,這一成,是奇跡。
很顯然,奇跡沒有發生。
也正是因為一開始就沒有抱著能通過三言兩語說服顏慕安的這種心態,云畫才會放任自己,去聆聽顏慕安的心聲。
如果不是到了最后時刻,顏慕安是不會選擇說出她的那些過往。
她的成長環境,她那對加入了食人俱樂部的父母,還有她的妹妹,以及她的所作所為…
如果說云畫一開始還奢望有奇跡的話,那么當她說出校園里那個男生的時候,云畫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那個男生,大概是顏慕安此生最為美好的東西了,也是她最珍視的東西。
她選擇說出來,意味著她要告別…
當云畫拖延時間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飛快地把其他幾節車廂里的乘客疏散走了,同時,也安排了專業人員到每節車廂上進行危險品拆除工作。
之所以顏慕安按下發射信號的手機之后,危險品卻沒有爆炸,是因為在這里屏蔽了手機信號,顏慕安發送指令的手機,沒有信號,指令發送不成功。
這就是云畫跟薄司擎的默契了。
她相信薄司擎會準備周全,會在第一時間屏蔽掉手機信號,避免一切遙控觸發炸彈的方式!
而后她繼續轉移顏慕安的注意力。
再然后,就是剛剛。
顏慕安一直藏在內心深處無處傾訴的東西,傾訴完成之后,她選擇了執行行動,了解這一切。
這個時候,云畫唯一的注意力,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危險品容器!
她顧不上思考太多,身體完全是本能地,撲向玻璃容器,絲毫不必考慮顏慕安會不會阻擋她襲擊她…
她不用考慮。
因為她相信薄司擎會為她解除顏慕安這個危險。
她只要搶到容器,只要不讓容器摔碎,不讓危險品泄露,那么其他的,她完全不需要管,他都會解決掉!
果然。
在這一秒鐘的時間內,有三件事同步發生。
顏慕安摔容器,子彈從顏慕安的眉心沖出,云畫撲向玻璃容器。
完全是同時發生的。
而后的一切,就像是電影中的慢動作一樣。
云畫完全不記得有哪些動作,可以讓人在摔飛出去的時候保護自己的身體。
她已經顧不上了。
她要抓住那玻璃容器!
用力,努力,再近一點…
不不不,不能落地,落地就會碎掉,里面的危險品就會外泄。
不能!
不能!
“砰!”
“哐!”
云畫整個人重重地砸在地上,她的一側肩頭首先著地。
“咔嚓!”
有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
她完全沒感覺,也完全聽不到。
她只知道,自己的手,抓住了玻璃容器,就在玻璃容器的瓶底觸地的一瞬間!
云畫能感覺到,方形玻璃瓶子重重地摔向地面,在空中它的形狀有些調整,瓶底的一個邊,率先磕向地面。
就在這個邊磕向地面的一瞬間,云畫的手抓住了它。
她身體是下墜的,她左側的肩膀重重地磕在地上,她的手臂慣性也是下墜的。
而此刻,她需要完全克服自己整個身體的慣性,將玻璃瓶子上舉,向上…
用向上的力,來沖抵玻璃瓶子砸向地面的力。
太難,非常難。
可云畫做到了!
在瓶底的一邊磕向地面時,她握住了瓶子,與此同時,她用的是往上托舉的力。
可即便如此,瓶底的一邊,還是親吻了地面。
“咔嚓!”
聽不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聽不到車廂內的嘈雜,聽不到碎掉的車廂玻璃外傳來的急促的呼喊…
云畫能聽到的,只有這細微得一般人壓根兒就聽不見的咔嚓聲。
盡管她已經在最后關頭托舉住了瓶子,可瓶底的一邊還是跟地面接觸了,瓶壁非常薄的瓶子,裂了…
如果不是她最后緊緊地握住瓶子向上托舉,這會兒瓶子肯定已經四分五裂了。
云畫側著身體砸在車廂的地面上,她的雙手緊緊握著那個瓶子,雙手舉過了頭頂,整個人宛如雕像一般。
她想站起來,可是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反應。
砸在地面的肩膀傳來了鉆心的疼痛,她根本動不了。
而她的雙手,更是一動也不敢動,這玻璃瓶子太脆弱了,已經出現了裂縫,這會兒是因為被她雙手緊握住,才沒有進一步的裂開,一旦她的手移動了,一旦瓶子裂開…
那個后果,無法想象。
車廂門被飛快地打開,崩潰痛哭哀嚎的乘客,被迅速帶離車廂。
一部分人去拆除這節車廂內的炸彈。
另一部分人穿戴著生化服圍在了她的周圍。
而唯一一個沒有穿生化服的人,單膝跪地,跪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