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老者看向云畫的眼神,全是癲狂。
那是一種興奮到極致的癲狂,是一種完全失控了的癲狂。
云畫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電話放好,退后一步,轉身離開。
而一邊上的王曉雯,已經快要被嚇死了。
銀發老者竟然說云畫將會是他這輩子最完美的作品,天哪,要知道這位的作品…可全部都是…
王曉雯簡直想一下就要吐!
發自內心的恐懼。
她這會兒真是有些佩服云畫了,在聽到銀發老者的話后,竟然能那般平靜地轉身離開。
其實這種無動于衷的方式,是應付這種情況的最佳方式。
你表現得越是激動,或者是越害怕,對方就會越興奮,越開心。
而你表現得若無其事,壓根兒就不在乎的樣子,對方反倒是會覺得挫敗,無趣…
從D區離開,云畫看似表現得非常平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內心一點兒都不平靜。
她甚至,走岔了路。
原本來的時候,走的是就近的通道,不需要經過C區,但是她走岔路了,從另外一個通道口出去,那么就會經過C區,再回到B區或者A區。
周生北謙他們都緊跟在她的身后。
原本王曉雯想要提醒云畫走錯了的時候,可是一看云畫的樣子,王曉雯又說不出口了。
嗯,反正從C區經過,也能回到B區的,只是多走了一點點路,而且C區這邊的綠化做得非常好,有很大的綠地,有花園,非常漂亮呢,就當是走路散散心好了!
王曉雯什么都沒說,跟在一群人的背后。
云畫就這么,從D區走到了C區。
C區的管理不像是D區那么嚴格,這里的精神病人都是情況比較穩定的,而且被判定為攻擊性很低的。
攻擊性很低的病人,是不會像D區的一樣,被限制在一個如牢籠般的小房間的,C區這邊的病人,是可以在花園中綠地上自由活動的,他們可以自由地一起交流,可以一起排隊去吃飯等等。
C區每隔一段位置,都有管理員,也是為了方便照看。
云畫他們,從C區經過,難免會碰上C區的病人。
說實話,精神病人遠不像是人們想象中的那么狂躁,實際上,絕大多數的精神病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非常安靜,一般人壓根兒就不會進入到他們的世界當中。
云畫從C區經過,就像是從一個稀松平常的公園中經過一樣,甚至還有一個穿著白色練功服的老者在練太極。
聞到青草味和花香,頭上頂著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云畫覺得自己的心情也一點點地變暖。
她在迅速調整自己,不能讓Rose和剛才那位銀發老者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她得盡快調試好自己的心情。
上輩子的那些東西,該遺忘的就要遺忘。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上輩子的她了。
她這輩子,那么努力地活著,不是為了停留在上輩子的陰影當中的!
過去了,已經過去了。
不用再想那么多。
更何況,能被關押在這種地方,還是被關押在D區的,壓根兒就不是正常人。
她何必要跟一個瘋子計較?
銀發老者本身就是畫家,畫油畫的,喜歡梵高很正常,臨摹梵高的作品也很正常的啊,只是碰巧而已!
她真的沒有必要自己嚇自己,太無聊了。
云畫不斷地深呼吸,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再看看周圍這些安靜地沉浸在他們個子小世界中的精神病人,她的心情一點點地放松了下來…
可當她沿著鵝卵石鋪就的道路經過一片竹林,轉彎之后,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前面…
前面是一片鳶尾花海。
很大很大的一片鳶尾花,大片大片的藍色,深沉的藍,憂郁的藍…
在這一瞬間,云畫簡直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上輩子所在的那個地方!
那一眼看不到邊的藍,那數也數不清的藍,那怎么都甩不掉也怎么都忘不掉的藍…
不,不不!
云畫忍不住搖頭,她甚至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畫畫,怎么了?”周生北謙就在她的背后,她退后一步,幾乎要撞到他的身上,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避免她摔倒。
可是云畫的應激反應再度出現。
她猛地甩手,聲音冷得跟冰碴子一樣,“不要碰我!”
周生北謙的眉頭皺得很緊。
她的聲音很冷,她的眼神也很冷厲,她這會兒的氣場全開,氣質格外陰郁,就如同是一個…暗夜修羅一般。
可周生北謙卻能感覺到,她在害怕。
她冷漠、狠厲的外表,還有她兇狠的表現,都是在掩飾她內心的恐懼。
周生北謙的目光落到了眼前那一片藍色花海上。
又是鳶尾。
又是,鳶尾。
周生北謙瞇起了眼睛,鳶尾花對她來說,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她對鳶尾花的反應,太過激了一點。
云畫幾乎是從S市精神衛生研究所逃出來的。
她的情緒很不穩定,并且拒絕跟任何人過多交流。
回到別墅之后,她直接去換了衣服,下水游泳。
在水中,她才會覺得暢快。
一口氣游了一個半小時,精疲力盡后的云畫,上岸,喝了點水就去睡了。
噩夢。
連綿不斷的噩夢幾乎要將她吞噬。
她再度回到了那個精神病院,再度回到了那讓她恐懼的地方,也再度回到了讓她最不敢面對的記憶當中…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噩夢,她甚至知道自己被噩夢魘住了。
可無論她怎么努力,她都醒不過來,被噩夢給緊緊地拉扯著,完全無法清醒過來。
她在夢里哭喊,求救。
“阿擎救我,救我。”
“阿擎,帶我走,求你,求你…”
“不要…不要…”
她哭著喊著,拼了命地想要鑿破噩夢的壁壘,想要回到現實,可完全沒用,任憑她再努力,都無法睜開眼睛。
“畫畫,畫畫…”
“畫畫醒醒,醒醒,我在這兒,醒醒…”
就在她痛苦絕望到極點時,他的聲音響起了。
宛如天神。
“畫畫,乖,不怕,我在這兒,不怕…醒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