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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8章 這世間,太多的不得已

  顧淮一看著云畫。

  他眼中盡是迷茫:“我抓金狼,是為了阻止毐品流入。可是現在,因為我,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嚴重。金狼的瘋狂,我都不敢想。”

  “我想阻止毐品,切斷金狼的渠道,可卻適得其反。”

  顧淮一苦笑,“我都開始懷疑自己了…”

  云畫的眉頭皺得很緊:“顧淮一,你清醒點,別上了金狼的當!你以為,毐販會有什么信用?他說退出國境就會退出國境?他說不讓一克毐品從他渠道流入國境就真的能做到?你是不是傻?就算他答應你了,就算他真的愿意做,可他那些手下呢?他的渠道,他不用自然就會有別人接手。若真不做這門生意,那些人難道就能改行了?”

  顧淮一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看樣子是聽進去了。

  云畫理解,顧淮一完全是因為董里里,方寸大亂,他已經無法做出正常理智的判斷,換句話說,他現在的狀態,非常不適合再繼續工作。

  其實這也是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的一種,親手殺了自己即將結婚的女朋友,那么近的距離,那種心理上所帶來的沖擊是無與倫比的,這種心理創傷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痊愈。

  云畫相信顧淮一日后會克服,但至少現在,他的狀態不適合立刻工作。

  金狼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明知道在那種情況之下,顧淮一肯定會開槍,他卻非要逼董里里跟他打賭。云畫完全能夠猜到,金狼一定是用顧淮一的安危,逼董里里跟他打賭的。

  如果不打賭,就殺了顧淮一,如果打賭,顧淮一的安危就由董里里說了算,而董里里只能選擇打賭。

  云畫也說不好自己對董里里是什么情緒。

  毐販的女兒,能洗白嗎?

  不能。

  如果她只是身上流著毐販的血,除此之外她跟毐販沒有任何交集,那都可以說她無辜,畢竟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

  可是她是毐販爸爸養大的,雖然只養到了十來歲。

  更不用說她這次是怎么幫毐販爸爸逃走的!

  “你說她是吃人血饅頭長大的,她沒資格說無辜,其實不是的。”

  顧淮一低聲說道,“她跟我說過她小時候的事情。媽媽早逝,她跟她爸爸相依為命。那個時候她爸爸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農閑時去建筑隊打工賺錢。她說家里很窮,但是她爸爸從來沒有虧過她,一直都把她捧在手心里。”

  “在所有小孩都是背家長用舊衣服拆的布縫出來的書包時,她已經背上了精美的雙肩防水書包;她是全校第一個有雙層多功能鉛筆盒的,她是全校第一個戴上電子表的,她是全村第一個穿上公主裙的,她還是全村第一個吃上巧克力的…”

  “他爸對自己摳到極點,對她卻格外大方。她說她小時候一直都有花不完的零花錢,她甚至都不知道家里有多窮,他爸總說讓她隨便花,家里有錢。”

  “直到她被檢查出了血癌,需要骨髓移植,二十多萬的手術費,還有后續,總共下來至少得三四十萬。

第1388章  顧淮一微微嘆氣。

  “一開始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她只能不斷地化療,等待骨髓配型。那個年代,中華骨髓庫都還沒建立,想要找到合適的骨髓配型,太難。”

  “看病期間,她花光了全家的所有積蓄。”

  “她父親為了照顧她,只能接一些臨時的活干。掙的錢完全不夠她看病所用。”

  “逼急了的時候,他父親去賣血,換錢。”

  “別人一次賣200cc,他讓抽800cc,醫生當然不可能同意,只給抽400cc。他就換個地方繼續賣…”

  “別人三個月去一次,他每個月至少去兩次。”

  “里里說她父親那個時候,連個人樣都沒有了。有一次給她做飯的時候,直接暈倒在廚房,打翻了熱湯,一鍋滾沸的熱湯澆在他胸口,他都舍不得去賣藥,自己搗點草藥敷上,一聲疼都不喊。”

  “終于,有合適的骨髓了,對方也愿意捐獻,手術費又是大問題。里里說她永遠都忘不了父親那個時候的樣子,生活和絕望真能把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給壓彎、壓垮、壓入塵埃之中!”

  “后來,里里說父親拿到了捐款,終于湊夠了手術費,給她做完了手術。”

  “手術后,里里沒有出現多少排異狀況,很快就恢復了健康,一年之后就完全康復了。”

  “那個時候里里八歲。對她來說,生活又重新恢復了原來的平安喜樂。”

  說到這里,顧淮一停頓了一下。

  “九幾年的時候,國家對禁毒宣傳也很重視,組織人進校園宣傳,甚至還組織學生觀看有關禁毒宣傳的影片。里里也是從那里知道了,毐品對人和家庭的危害有多大。看著那些癮君子枯瘦如柴,皮包骨頭,看著他們因為毐癮發作變得瘋狂,變得六親不認…看著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變得支離破碎,里里就堅定要當警察的信念,她要抓毐販。”

  顧淮一看向云畫。

  “這些是我面試她的時候,她說為什么要當警察的原因。”

  云畫點點頭:“所以合理推測一下,她當時堅定了要抓毐販的信念,可是卻不曾想,她的父親,卻走上了販毐的道路。”

  顧淮一閉上了眼睛。

  云畫遲疑了一下,低聲說:“她父親對她的愛,一點兒不假。她在知道父親販毐時,肯定瘋狂地反對過,那么愛女兒的父親,為什么沒有聽女兒的?為什么會堅持走上販毐的道路?”

  顧淮一依舊不言語,他不知道要說什么。

  “金狼不吸毐,這是肯定的。那他為什么一定要販毐?為了錢?可是在女兒被治愈后,他也并沒有絕對的金錢需求。所以為什么非販毐不可呢?”

  云畫看著顧淮一,“在那個年代,慈善機構遠不成熟,那么多的手術費,哪個慈善機構會輕易給一個毫無價值的普通農民?”

  顧淮一猛然抬頭,看著云畫,“你什么意思?”

  云畫聳聳肩:“我只是推測。金狼用來給董里里治病的錢,肯定不是捐款,而是他從某些渠道籌集的。為了這些錢,他恐怕答應了什么條件,所以不是他不想聽女兒的停止販毐洗白上岸,而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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