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昭帝十六年,冬。
宮里落下第一場雪,蒼茫大地,銀裝素裹。
城墻樓頂,整座皇都最高的地方,站在此處眺望遠方,恍如錦繡江山盡收眼底。
總是讓人不禁從心底生出一股豪情萬丈。
江山多嬌,英雄折腰,欲與天公試比高。
可是,蕭驚云腦海里浮現起的,卻是十六年前的畫面…
那日,那兩人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冬。
天光微亮,穹黑天幕上還掛著幾顆細碎璀璨的星辰。
紫檀木馬車停在皇城的神武門外。
身披白色狐裘的少女,頭戴一圈絨毛的風帽,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只可見微微垂落在細腰間的一縷烏黑長發,如瀑般閃過流光如許。
青絲與裙擺在空中微漾,登上馬車,倩影便立刻消失不見。
揚起的車簾悄然垂下時,馬車里閃過另外一道紫衣身影。
遠遠的,凜冽寒風嗚咽,似夾雜著春意融融里的低聲耳語。
“…孩子呢?”
“在城外等你。”
“阿錦喜歡什么地方定居?”
“暖和一點的吧,這天氣太冷了。”
“江南四季如春…”
“那就江南吧!”
晶瑩雪花飄然落下,掩埋馬車走過留下的痕跡,卻無法掩埋慈寧宮映照半邊天的大火。
是啊。
這天氣,太冷了…
這座皇城風刀霜劍嚴相逼,江南四季溫暖如春,那里…適合你。
蕭驚云抬手,接住大夏昭帝元年的第一場雪。
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精致如玉的掌心。
慢慢的融化,匯聚成一滴水。
似,初見時,那個少女眼角的淚。
宮墻處,夜幽深。
“你是哪個宮里的小婢,為什么躲在這里哭?”
少女轉身,從暗處走出,美眸含淚,模樣驚嚇:“七皇子…!”
神色淡然,拱手施禮:“原來竟然是皇后娘娘。”
“七皇子,請你不要將今夜之事說出去。”
“請皇后娘娘放心,驚云不是多嘴之人。”
終是沒忍住,臨走前,遞出一方手帕:“如果不想讓人發現的話,娘娘還是擦一擦吧。”
“…謝、謝謝。”
指尖輕抬,矜持接過。
或許,有什么前塵因果,在那時便早已經種下…
后來。
他那位生性殘暴的父皇,死后遺詔讓滿宮妃嬪殉葬,包括皇后姜似錦。
心念一動,不禁站出來。
‘皇叔,…母后說的,言之有理,大夏皇族子嗣單薄,這是父皇的遺腹子,理應保住這一線血脈才是。’
其實,哪里有什么先帝遺腹子?
父皇前半生沉迷女色,早已經被掏空身子。
后半生癡迷道術長生,醉心于煉丹之術,已然遠離后宮女色。
煉制‘長生不老藥’,需要以皇后姜似錦的純陰處子之血入藥的這個秘密,蕭驚云也是知道的。
明知,而依舊想要保住她的性命。
蕭驚云不愿去深究。
一切言行,只遵從于心。
就算沒有什么遺腹子,他總歸也是不會讓她死的。
誰知,她與皇叔蕭鳳庭有了牽扯與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