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豆本來可開心了。
從高高的地方滑下來,是飛一樣的感覺。
可是很快,野獸般的直覺就覺出不對來。
墨玉眸子睜著,一個個朝周圍的人看去,隨后兩只小爪子摸上腦門,眼里浮出困惑。
確定每個人的視線都是落在他腦門之后,小爪子便在腦袋上四處亂摸,除了軟軟絨絨的小短毛,什么都沒摸出來。
巴豆嘴巴一癟,哭了。
“哦哦,巴豆乖哦,不哭不哭,我們巴豆長得好看,大家都看得不舍得挪眼了,不哭不哭啊。”一門心思全撲在巴豆紅豆身上的好處體現出來了,巴豆一哭,皇太后立即明了他在哭什么。
這小家伙,竟然能察覺到大家伙眼神不對勁。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他們小巴豆太聰明了。
皇太后喜,喜巴豆聰明。
皇太后也愁,愁巴豆發際線。
要不是囡囡多了一嘴,誰會去關注這種東西?
本來沒大事兒,愣是被這一鬧騰,弄得她心里慌慌的。
就好比威風八面的秦嘯頂著半個禿頭鎮山河,那不是鎮山河,那是煞風景。
那他們小巴豆頂著個禿頭,就算驚才絕艷,風采也會大打折扣。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以后她多花點心思,專盯小巴豆腦門上長沒長出毛。
要是沒長,早點想辦法醫治,興許還有救。
皇太后哄巴豆的時候,柳玉笙在旁漲紅了臉,賊想笑,不敢笑。
她要是這個時候笑了,小野獸一樣的巴豆一準嚎哭。
風青柏站在稍遠的地方,但是將兩人之間的對話聽清楚不是難事,此時看著巴豆嚎得老大的嘴巴,額角上全是黑線。
一點點不對勁都能嗅出來,要是以動物來比喻這臭小子,風青柏覺得,是狗。
狗鼻子才那么靈。
他跟笙笙生的娃兒,兩人身上的優點巴豆一點沒遺傳到,還好意思哭?
見天跟他作對對他攫屁股,還以為多大能耐呢,敢情拿嚎哭當本事。
外甥肖舅,混小子遺傳到的,是知秋的二蠢。
真丟他爹的人!
對于打擊小王八蛋,風青柏從來不遺余力,上前把看著哥哥嚎哭,茫茫然的紅豆小心抱進懷里,順便丟給巴豆一個眼神,“丟人。”
巴豆哭聲一頓,立即把小嘴閉上了,瞪著男子的眼神奶兇奶兇。
風青柏對此嗤之以鼻。
想要震懾敵人,靠的是氣勢,不是表情。
沒天賦,打叉。
不過一個對視的功夫,風青柏把自個兒子批判得體無完膚一無是處。
父子之間風云暗涌,打的是沒有硝煙的戰爭。
“哎喲喂,誰欺負我們小巴豆了,看那眼睛哭得,都腫成核桃了。”柳知秋從稻田另一邊過來,遠遠看到巴豆哭得通紅的眼睛,咋咋呼呼調侃。
巴豆立即伸出兩小肥手,“舅,舅!”
“找同盟也沒用,你舅舅打不過我。”清冷男子聲線涼涼。
柳知秋選擇無視,免得自己心頭火氣不服氣去找丫的單挑,然后被壓著打。
“巴豆,舅舅告訴你,像你爹這樣的莽夫,咱不能跟他比武力,想跟他斗,咱必須智取。等你長大點,舅舅跟你聯手,誓整得你爹屁滾尿流!”
屁滾尿流風青柏抱著紅豆,牽著已經木然的柳玉笙往回走,留給舅甥同盟一個藐視的后腦勺。
“誒,魏紫來了,在莊子里等著,好像有什么急事要稟。”柳知秋沖男子背影喊了聲,沒有得到應答。
那丫的就是這種死德行。
轉頭,柳知秋立即對巴豆說閑話,“看見沒,看見沒,你爹那樣子!巴豆,以后千萬別學你爹,跟他那樣,你是娶不到媳婦的…”
皇太后把巴豆搶過來,面無表情走了。
她巴豆才多大點?一歲半。
在小奶娃跟前說什么媳婦不媳婦的,娃兒聽得懂嘛?
這么蠢的智商,跟她巴豆不是一道的,不讓他們一塊玩。
轉瞬,偌大空曠田野就剩下柳知秋孤零零站在被蹂躪的不成形的禾垛子旁。
柳知秋左右看看,忙搓著手臂提腳跟上。
他自己擱在這兒,多凄涼啊,要是讓小白蓮看到了,小白蓮得心疼了。
風青柏跟柳玉笙回到莊子,魏紫就在大廳里等著。
柳玉笙把紅豆接了過來,讓兩人能另外選地方談事情。
她看出來了魏紫表情里藏著凝重,當時便心頭微沉,恐怕真有大事發生了。
皇太后是緊跟兩人腳步回來的,到達大廳,廳里已經只剩了柳玉笙跟紅豆。
“他們去談事情去了?”沒見著風青柏,皇太后便猜到肯定是跟魏紫到別的地兒談國事去了。
“嗯,”柳玉笙點頭,眼里流露出些許擔憂,“現在南陵國泰民安,邊境也安穩,也只剩下個西涼,是我們沒辦法確定的。”
“你是說,西涼邊境可能出事?”
“可能已經出事了。”
皇太后沉默下來,眉頭不自覺皺緊。
可能出事跟已經出事了是不同的概念。
要是那邊真出事,那秦嘯…
那家伙雖然號稱戰神,但是年紀擺在那里也是實實在在的,怎么可能一直勇猛如當年。
西涼不是簡單的對手,如果真的對上了,也不知道秦嘯能不能擋得住。
越想,心頭越發不安,知道巴豆抗議的叫了一聲,小身板微微掙扎,皇太后才驚覺她擔憂之下,把巴豆抱得太緊,小家伙不舒服了。
“太后,不用擔心,等風青柏出來了我們問問情況再說。現在還只是我們在這里猜測,或許并不如我們想的那么糟糕。”柳玉笙看出了皇太后的心思,安撫道,“巴念新帝登基,這個時候忙著鞏固地位還來不及,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挑起邊境之爭。他跟前東越皇,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所以剛登位就興兵開疆拓土這種事情,巴念不會做,他不會那么急功近利,否則不會在西涼老皇帝下面隱忍蟄伏那么多年。
皇太后抿著唇角,輕輕點頭,“唯有希望如此。”
其實這種擔憂的心情,她早就已經極為熟悉。以前,秦嘯駐守邊關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放心過,只是,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