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紅蓮,你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是誰嗎?是西涼皇帝。雖然沒有見過,但是我知道那是天下間最自私最冷酷無情的人。”
女子低低的聲線,毫不掩飾她此刻的難過低落,也毫不掩飾她對當朝皇帝的厭惡。
薛紅蓮依舊沒有說話,像是粘在墻上的一根木樁。
習慣了他的性子,千漪也不強求自己說話的時候他能夠回答,能夠跟他一起臭罵皇帝貪婪冷血。
長老院里,長老已經說完話,老太監從客廳里面慢悠悠的走出來,背著雙手在一眾女子面前來回踱步,三角眼審視的掃過每個女子面容。
最后嘴巴開合。
距離太遠,聽不到他說什么,但是看到他手指一一指過在場的所有人,這個動作讓千漪臉色頓時大變,身形亦為之一晃,不可置信的瞪著那個太監。
扣在窗臺上的小手用力得指骨泛白,幾欲斷掉。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震驚跟憤怒太過強烈,薛紅蓮睜開了眸子朝她看去,在她臉上看到近乎透明的蒼白。
“無恥,真無恥!”咬牙怒罵,千漪眼睛在一瞬間泛出晶瑩水光。那個老太監竟然要把六個人全部帶進宮,一個不留!“薛紅蓮,是我害了她們,是我…是我害了她們!”
千漪死死咬住唇瓣,借由那種疼痛來克制自己保持理智。
她原以為偷走金蠶,老太監沒了測驗血統的媒介,或許就能破壞掉他這一次的挑選。卻沒想到沒了那個東西,為了能夠繼續交差免于責罰,老太監竟然要把六個人全部帶走!如此就用不著再進行測驗,今年血統最為純正的兩個人,自是在這六個人當中的。
而剩下的四個人,完全是被無辜連累。
扶著窗臺,千漪慢慢蹲下身子,雙手把自己抱成一團,頭埋在雙膝之間,瘦削肩膀開始輕顫,顫抖越來越劇烈。
她在哭,可是沒有聲音。
這種無聲的痛哭,最是撕心裂肺。
她在愧疚,在后悔。
薛紅蓮看著,心里實則并沒有什么波瀾。
這本來就是圣巫族的命運。每年一次的挑選,不是你就是她,如今不過多了幾個人罷了,在性質上又有什么區別?
偷走圣血金蠶,哪怕真的能破壞老太監這一次的挑選,在根本上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次不挑,下次也一樣會挑,不可能每次都能成功偷走那個媒介。
這種做法改變不了圣巫族女子的命運。
要真正徹底的解決問題,辦法只有兩個,要么生圣巫族成功逃離西梁皇室的控制,要么,西涼皇室滅亡。
然而這兩個辦法,任何一個圣巫族都做不到。
“走吧。”他說,同時抬腳往外走去。
對面的挑選已經定局,繼續貓在這里也沒什么好看的。
他本就不想來,是被女子拉出來的,陪她在這里呆了那么久,已經是他的極限。
男子離開好一會之后,千漪才緩慢的撐著身子站起來,再從窗戶往下看去,對面院子里的人已經散去了。空無一人,再看不到什么。
她就那么靠著窗邊,呆呆的看著那個位置,眼神沒有焦距。
圣女已經挑選完畢,六個女子全部要跟著太監一塊進宮。按照以往的慣例,第二天他們就會走。散去后被挑中的圣女們回到自家院子里,便開始收拾簡單的包裹和行李,等著明日啟程。
六戶人家呈現出來的氛圍幾乎相同,沉悶又壓抑。
圣女入宮,風光的時間極短,只有一年期限。
到了第二年便會有新人加入進來。而已經被榨取干凈的圣女則會被打進冷宮,有生之年都要在冷宮中度過。
皇上的女人,是不會被放出宮的。死也要死在后宮里,免得出去以后被別人沾染,玷污皇上名聲。
每個圣女都知道自己的價值,也知道自己的結果。除了極個別野心勃勃的,其他被選中的人,沒人會高興。
因為圣女第二日就要離開自小出生長大的寨子,這一走,日后再不會回來,是以寨子里例行為她們舉行踐行的篝火會,就開在寨子里的小廣場,時間定在晚上酉時。
寨民們接下來的大半天時間,都沉悶的準備著篝火會所需要用到的東西,整個寨子顯得死氣沉沉。
千漪從那邊竹樓回來后就回了自己房間,之后一直沒出來。
薛紅蓮亦然。
圣巫族的竹樓,房間高度建的比較矮,隔音也較差,一樓跟二樓之間只隔著一層木板,是以樓上有什么動靜樓下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千漪房間在一樓。縮在床上發泄情緒的時候,時而能聽到樓上傳來古怪的聲響。只是心情影響她提不起精神去關注樓上的人在做什么。
這個時候她連自己都無法面對,又哪有興趣管別人的事情。
及后迷迷糊糊睡去,連樓上什么時候動靜消失她都不知道。
等風青柏跟柳玉笙從人工湖上回到客棧,進房看到杵在房里那個身影時嚇了一大跳。
一身黑衣不聲不響的直挺挺站在那里,旁邊有椅子也不懂坐下,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了。
柳玉笙立即轉身關了房門,跟風青柏在桌子旁坐下后才問男子,“你來了多久了?是偷偷溜出來的?可是寨子里有什么事情,還是你又得了什么新消息?”
薛紅蓮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扔到桌上,一言不發在兩人對面坐下來。
柳玉笙跟風青柏凝目才發現薛紅蓮扔在桌上的是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
柳玉笙好奇將桌上面具拿起來貼到自己臉上,轉頭看風青柏的時候,發現風青柏表情很是難以言喻。
“怎么,很丑?”摸摸自己臉上那張假臉皮,柳玉笙好奇的從旁拿過銅鏡,便見銅鏡中倒映出來的分明是一張男子的臉。
隨著她擺出各種表情,鏡中那張臉也同樣跟著她擺出表情,可見這張面具的靈活度。
當真是做得惟妙惟肖,極為逼真。
若是不知底細,根本不知道她臉上戴了人皮面具。就連她自己都差點以為她的臉就長成這樣。
“薛紅蓮,你到底想做什么?怎么突然弄出這樣一張面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