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昨日沒見著太后過來,身子不適怎么不著人說一聲,不然昨兒我就進宮看她去了。”老婆子拍腿,轉身抱起小巴豆塞進柳玉笙懷里,自己抱了紅豆,“走,趕緊過去。不然她那倔性子,只怕一會就得強撐著過來。”
陳秀蘭也忙取來幾塊干凈尿片給兩人帶上,一家子催著他們趕緊進宮,擔憂之色不輸秦嘯。
能讓大將軍上門來請,皇太后的不適只怕不輕。
秦嘯深深看了柳家人一眼,拱手,“多謝。”
或許,這就是阿滿對柳家人極為包容的原因。
“秦將軍,走吧。”柳玉笙率先往外走。
風青柏還在宮里,太后有恙的事情昨兒沒聽他提,只怕是太后連他都瞞著了。
太后的性子,慣來喜歡強撐。
一路往養心殿,柳玉笙并沒有多問秦嘯為何會對太后的事情那么清楚。
當日她在養心殿窗臺上差點掉下來時,救了她的那個年輕人,皇太后喚他秦亦。
姓秦,必然跟秦將軍有關。只是不知道太后知不知道這一點。
如果知道還將人留在身邊,那么太后對秦將軍,未必真的已經無情。
還沒進養心殿,就能聽到里面傳來的劇烈咳聲,還有老嬤嬤焦急的規勸。
“太后,您現在咳得厲害,真的不宜出宮。暫且將養兩日,待得病好了再去也是一樣的。”
“哀家、咳咳咳!去看一眼,咳咳就回…”老婦人說話間帶著艱難的喘氣聲,倔強依然,老嬤嬤根本勸不住,“把藥、拿來,咳咳!哀家喝了就、不那么咳…咳咳咳!”
“可不能再吃了,那藥需得三個時辰吃一粒,太后剛剛吃過沒一會!”一粒藥,也就只能壓下半個時辰的咳。
要不是先頭太后起身的時候暈眩了一陣,早就不管不顧出宮了。
“拿來!咳咳咳!”
老嬤嬤無奈,只得從旁邊小盒子里又拿來一粒藥丸,剛要遞過去,就被一只大手搶了去,“不能再吃了。”
還沒到養心殿大門的柳老婆子一下就張圓了嘴,“囡囡,剛才跟風一樣閃過去的是秦將軍?”
柳玉笙抽了下嘴角,“是。”
可不跟風一樣嗎,前一刻還在她們旁邊的人,突然之間就消失了,她們只來得及看到一抹殘影。
殿里,皇太后瞪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強行抑了咳嗽,憋紅了臉都不在他面前咳一聲。也不能說話,擔心張口便是一陣咳嗽,讓他看到自己病態。
“不能再吃了。”秦嘯將藥丸放回錦盒,“臣剛去請了——”
太后不聽他說話,伸手就去搶藥盒子。
大將軍將盒子往上一舉,懸殊的身高,讓皇太后哪怕跳起來都夠不著。
老嬤嬤疊手站在一旁,一聲不吭,雖然不該幫著秦將軍,但是她更不想太后一直吃藥抑咳。
屢次夠不著藥盒,皇太后真個惱了,許是因著生病,怒上心頭的時候便口不擇言,莫名想要發泄心中怒怨,“你、咳咳…你在欺哀家?咳咳咳!你又想、欺哀家!”
“我何時欺負過你?”
“以前就是!你自小欺負哀家!咳咳!跟你行棋你從未讓哀家贏過!”
剛剛走到內殿門口的柳玉笙差點岔了氣道,胸腔涌出一股笑意卻不敢笑,生病的人任性,太后竟然將陳年舊事拎出來,這個時候跟秦將軍算賬?
太后說自小?原來她跟秦將軍是從小就認識么。
柳老婆子則在一旁眼睛噌亮噌亮放光,唉呀媽呀,見天要求端莊持重的人,原來也有這般不持重的時候,等她病好了清醒過來,鐵定面皮子下不來。那她是看熱鬧還是不看?
皇太后罵完后喘著氣,死死瞪著秦嘯,再次憋了氣不肯在他面前咳嗽顯出羸弱一面。
他知道她有多倔多逞強。
低垂眼眸,深深凝著她,秦嘯眸底晦澀輕涌,連嘴里都染上苦澀味道。
年少時與她下棋,并非他欺她不肯讓著她。倘她贏了,就不會肯再跟他下棋,免得輸了戰績。只有讓她一直輸,她才會一直陪他下,哪怕最后惱得摔了棋盤,第二日她還是會出現在他面前繼續挑戰。
那是年少時候的少年,悄悄藏起來的小心思。
“臣請了王妃過來,小巴豆跟紅豆也帶來了,太后不用出養心殿。”他低道。
皇太后一怔,立即扭頭看向門口,正對上柳老婆子噌亮的眼神。
本就憋紅的臉瞬間更紅。
“你說你吧,也一把年紀了,咋做事老是這么任性?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將養,往外跑啥?想看小巴豆跟紅豆,著人傳個話就行了,你可真是愛折騰。”柳老婆子掩下八卦心,抱著紅豆進殿。
“誰、咳咳!誰一把年紀了!”見她走近,皇太后倏然后退兩步,“別過來!咳,莫要過了病氣給娃兒。”
柳玉笙也走進來了,將小巴豆放到軟榻上,又將皇太后給扶了過去坐下,“小巴豆跟紅豆身體好著呢,哪有那么容易過了病氣,再說太后您是咳嗽,又不是傳染的病癥,不用避諱這些。”
說話的同時,手搭上了她的脈搏。
倆豆兒就在眼前,看著那兩張粉嘟嘟的小臉便舍不得挪開視線,太后轉移了注意力,心里一高興,怒怨也隨之散了。
由著柳老婆子繼續在旁說教,伸出手指讓小巴豆抓。
老嬤嬤則在旁開始說起太后這兩日情況,“此前喝王妃送來的藥茶,太后夜咳之癥已經漸有好轉,但是昨兒早上起床后突然暈眩,繼而開始咳嗽,小半天功夫就變得極為嚴重。請了御醫來看過,吃的藥并未見多有效果,只是能稍微抑制一下咳嗽。”
柳玉笙慢慢皺起了眉頭,收回手指后,看向那個藥盒,“還請將軍把這藥給我看看。”
“這藥有問題?”秦嘯臉色一下冰冷,常年沙場凝出的氣息外放,整個大殿都冷了幾分。
“不確定是藥不對癥還是其他,但是太后脈象隱有異常,待會我需得用金針再探。”
柳玉笙的話讓殿內幾人的心皆沉了一沉。她的醫術這里沒人會懷疑,一個小小咳嗽,竟然讓她如此鄭重,定非輕微之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