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你母親薛醫女便出自百草谷,是百草谷精心挑選出來送入宮中的。”
皇太后看了風青柏一眼,“你母親從未告訴你這些嗎?”
她以為風青柏知道。
卻沒想到薛醫女連這個都隱瞞了。
“薛青蓮,你是知道吧?”風青柏長眸微瞇。
他敢篤定,薛青蓮肯定知道他娘親的事情。
否則,不會皇太后不經意的一問,就讓他整個僵住。
薛青蓮迅速收回呆住的表情,朝著風青柏笑嘻嘻的,“好說好說,皇太后不提我真給忘了,風青柏,你可以喚我一聲表哥。”
沉默盯視薛青蓮好一會,風青柏收斂情緒,“此事回府之后,你我好好談談。”
眼下場合不合宜,他且忍著。
薛青蓮僵笑點頭,心里苦處了黃連水。
早知道這樣,他今天打死都不會進宮吃什么家宴。
在哪不是吃?非得進宮來搓這一頓啊?
誰能想到,皇太后偏偏就提了那么一嘴呢!
失策!
柳玉笙跟風墨晗聽楊也被驚著了,接下來的一頓飯,皆頻頻往薛青蓮瞧。
表兄弟?薛青蓮跟風青柏?
看剛才那樣子,薛青蓮是一早知道他跟風青柏的關系的,但是認識這么久,竟然從未聽薛青蓮提過。
他為什么要隱瞞?
除了事不關己的皇太后和秦嘯一臉淡然,這頓飯接下來,南陵王府的幾人都吃得食不知味。
從宮中回來已經是亥時中,停了大半天的雪又紛紛揚揚下起來。
柳玉笙身子重,經不住困乏,回來后就被風青柏哄著睡下了。
她知道待會風青柏肯定會去找薛青蓮,她也想跟在一旁聽聽,奈何身子不爭氣,沾床頃刻睡著。
待懷里女子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風青柏輕手輕腳下床,離了廂房。
花廳里,薛青蓮縮著手湊在火爐子旁邊取暖,看風青柏過來了隨意招呼一聲,懶洋洋的,“我人就在這又不會跑了,你那么急做什么,明天說不也一樣么,非得拉著我大晚上的挨凍。”
“難說,你‘離家出走’突然消失不是一回兩回了,趁人在的時候,把事情弄清楚為好。”風青柏淡道。
只怪他自己劣跡斑斑。
薛青蓮揉臉,“我并非有意瞞著你,只是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百草谷早就沒了,你也已經貴為王爺,我要是說出來那不是在跟你攀關系嗎?我薛青蓮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
“你且繼續編。”男子瞧著他,容色不動。
薛青蓮最討厭就是他這模樣,一點情緒不泄,高深莫測的,叫人捉摸不透。
極難對付。
拿起火爐子旁邊的小火鉗,將炭火挑旺了些,薛青蓮嘆道,“行了行了,我都說,全告訴你還不成?我是你表哥,我爹是你娘親的親哥哥。當年百草谷聲名還很盛,周邊各國出名的醫者,幾乎全部是我百草谷出去的,百草谷就等同一塊金字招牌,不管是權貴高官家招募坐府大夫,還是皇室皇宮招募御醫,百草谷的醫者都能優選。你娘親當初是我百草谷里女子當中天賦資質最好的一個,于調理一道頗有建樹,是以南陵皇宮要求百草谷輸送醫女入宮時,你娘親當了選。她離開百草谷之后再沒回去過,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她離開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所有事情我也是聽我爹說的。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么多了。”
看了沉默的男子一眼,“我能回去睡了吧?好困啊。”
“你爹呢?”
“死了,英年早逝。”
“你娘呢?”
“也死了,為我爹殉情,他們的愛情可歌可泣。”說這句話的時候,薛青蓮眼底掠過一抹嘲諷。
其后見男子好似陷入沉思,薛青蓮起身,墊著腳悄摸摸溜了。
風青柏是個人精,慣會看一推十。說個皮毛他就能推敲出皮毛下的核心來。
他哪敢亂說話?
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回房的時候薛青蓮還朝某個方向雙手合十念念有詞,“我對不起你啊叔父,不過我只說了一丟丟能說的東西,你不會怪我的對吧?你肯定不會怪我的。”
花廳里,薛青蓮離開之后風青柏沒有立即回房,在火爐子旁邊坐了好半晌,知道爐子里炭火漸漸熄了,才起身離開。
薛青蓮說的話不算多,但是能推敲的東西已經不少。
當年百草谷鼎盛,谷里出來的醫者遍布各國,極受各國皇室及坊間推崇。
百草谷在醫者當中,應該是極為頂尖的存在。
醫者,任何地方都不能缺少,人們對醫者的尊崇也極高,官家權貴尋醫問藥一擲千金者比比皆是。
輕而易舉,百草谷就能迎來金錢跟名望,照理說發展只會越發鼎盛才是,為什么,現在百草谷卻沒了?
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十幾年前就沒了蹤跡,讓世人遍尋不著。
那樣一個門派,說沒就沒,當年,發生了什么事?
娘親是從百草谷出來的,可是娘親陪伴他的那幾年,卻從未在他面前提及百草谷半個字,為什么?就連父皇,也不曾提起過那個地方。
好像每個人都對那里諱莫如深。
還有薛仲,以殘身攪動各國風云,掀起各國大亂,究竟是為了什么?
薛仲對他敵意極濃,從蒼鷹閣出現開始,就屢屢對他刺殺,似乎只有他一死方能解恨。
到底這一樁樁一件件當中,有著什么樣的關聯?
所有事情匯聚,糾結成了一個打不開的線條,想要知道謎底,他只能把那些線一條一條理順了拆開。
回到房間,女子依舊在熟睡,房內還點著暈黃的燭火,映照在她臉上,整個人透出柔軟的暖意。
待身上寒氣散了,風青柏才輕悄悄的上床,著手幫她翻了個身子,讓她能睡得更舒服些。
肚子月份大了之后,女子已經沒辦法平躺睡覺,容易導致呼吸困難,她并沒有告訴他,但是日日陪在她身邊,他也一早尋摸出來。
在她臉邊印上一吻,風青柏揮掌熄了燈。
不管那些事情有多復雜,有多兇險,這個王府,還有他懷里的她,他都會護得周全。
她于他,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