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真的看到顧英男等在這里的時候,他們心中都冷靜而又可悲的知道,他們曾信仰的一些東西,真的已經變的面目全非了。
船頭劈開暗黑色的水面,緩緩的靠近岸邊。
顧英男抱著琪琪,終究還是轉過身來。
船在水面上晃悠著,安靜的燈光粼粼的鋪陳開。
船上的職員放下了舢板,顧英男抱著琪琪,邁步上去。
她低頭,走入船艙,舢板收起,船蕩悠悠滑到了水中央。
顧英男輕輕松了一口氣。
琪琪忽然開了口“陳默叔叔,江叔叔”
“琪琪亂說什么”顧英男陡地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出聲喝止琪琪,一抬頭,卻就撞上了陳默和江淮安的視線。
“你們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英男,你又怎么會在這里。”
陳默輕輕開了口,他的聲音很輕,近乎虛浮,可落定那一瞬間,卻又像是萬斤巨石,重重砸在了顧英男的心上。
“陳默”
“回答我”
陳默忽然低吼出聲,顧英男嚇的渾身一顫,她看向陳默,陳默整張臉近乎猙獰,眼底,一片赤紅血色。
顧英男卻忽然低低笑出聲來“你不是都知道了嗎你還問我干什么”
“英男,小山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江淮安忽然開了口,別的什么事,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們最無法釋懷的,就是小山的遭遇。
顧英男抱著琪琪,咯咯的笑了一聲,到了此時,她多半也猜到了。
徐慕舟懷疑她,算計她,而她,也當真上了鉤。
她竟然會妄想,竟然會以為,喬那樣的男人還有心,她竟然會相信,他愿意她帶著琪琪離開到了最后生死攸關之時,她竟然還對自己那個殘忍狠辣的前夫,心存幻想 顧英男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愚蠢。
“你笑什么,你說啊,小山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陳默一步上前,緊緊掐住了顧英男的脖子。
琪琪嚇的大哭起來,江淮安心中輕嘆,上前將琪琪抱了起來,走出了船艙。
“你們不是都知道了嗎還來問我干什么”
“你有沒有心,顧英男,那是小山,那是宋小山,我們同窗六年我們認識十幾年了,我們是最好的兄弟”
“最好的兄弟又如何他幾次三番要壞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再沒有辦法了,我沒有路走了”
顧英男嘶啞的低喊出聲。
陳默忽然冷笑一聲,他怔怔然放開了手,他居高臨下望著顧英男,忽然一口啐在了她的臉上“顧英男,你讓我惡心,你真讓我惡心”
“陳默”
顧英男卻驀地直直跪在了地上,她爬過去抱住了陳默的腿“陳默,咱們倆關系最好,你一向和我最合得來,算我求你了,讓我走吧,讓我離開這里,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回來,你放我一條生路”
“你把小山的眼睛和手指還回來,我就放你走,顧英男你把小山的眼睛和手指還回來,你還回來”
陳默幾乎快要被心底的懊悔和劇痛生生壓垮。
是,他確實曾是和顧英男走的最近的,在他們這些同窗哥們兒中,他和顧英男的關系也確實是最好的,所以他不可避免的因為個人感情因素,而偏向于顧英男,對周念有過偏見。
可是如今看看,他向著的根本不是個人,而是個不折不扣的毒蛇 “陳默算我求你了你知道的,我如果走不了,慕舟哥會殺了我的,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你讓人把小山折磨成這樣的時候,你怎么沒想過有這一天”
陳默用力的把自己的腿抽出來,他抬起腳,重重的踹在顧英男的肩上“顧英男,你就等著你的下場吧”
“你們殺了我又怎樣我告訴你,周念被他抓走了,他是什么人你們知不知道他比這世上最毒的蛇還要毒上十倍,周念一定會被他活活折磨死哈哈哈哈”
顧英男像是瘋了一樣大笑起來“我死了又如何,我死了也有周念陪葬,我死了,她也別想和慕舟哥在一起”
“顧英男,你真的是沒救了。”
陳默不想再看到她,他認識的顧英男,早就死了,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陳默,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陳默,你別走,你幫我給慕舟哥求求情吧我實在是沒有路走,你知不知道那些年我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折磨,我之所以變成這樣,全是因為那個人,我是被逼迫的,我做的這所有事,都是被逼的”
“陳默,小山沒有死,現在也醒過來了,以后也會越來越好,我就算之前做過錯事,可是也罪不至死”
陳默回頭看了顧英男一眼“顧英男,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樣子吧,你好好看看自己,好好看看,你還認不認識鏡子里那個人吧”
“陳默”
“你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你叫我的名字,會讓我連自己都惡心自己”
顧英男看著陳默的身影消失,她趴在冰冷腥潮的船板上,船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她這一生,何嘗不也是如此。
如果她不曾遇上喬,如果她不曾被虛榮蒙蔽了雙眼,她也就不會跌入那個早已為她挖好的陷阱中去。
她這一生,就算不是鮮花著錦,也該是平坦順遂吧。
三日后,徐慕舟接到了喬讓人傳來的地址。
緬甸的山林深處,宛若神仙宮殿一般,金碧輝煌的巨大的宅院里,卻沒有觥籌交錯,也沒有歡騰笑語。
靜的仿佛是一處活死人墓一般,哪怕是艷陽高照的白日里,也不聞半點的聲響。
周念并沒有被苛待,這里的所有仆從,待她都是客氣而又周到的。
只是他們都不說話,不管周念說什么,問什么,回答她的,都是搖頭。
這種氛圍,古怪而又讓人覺得壓抑,好在周念并不曾被限制人身自由。
她試著各處走動,也無人阻攔她,只是在宅邸的最后面,東北角落的一個小院子,周念被人攔住,未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