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容易沉溺于歡愉享樂,與江沉寒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開心無憂的,她也漸漸的,不再想起那些過往。
可是現在…
宓兒伸出手,她看著自己細白的掌心,看著手指上燙傷的那些疤痕。
曾經以為牢牢攥在手心里的,卻也會失去。
而她自己,卻可笑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要想起從前,她要想起自己到底是誰,她要弄明白,弄清楚這所有的一切。
是不是江沉寒這八年多對她的寵溺與呵護,也不過是另外的一種報復?
天色沉沉暮色將至時,宓兒終于熬不住腦袋里猶如一根鐵釘在翻攪著一樣的劇痛,她蜷縮在地板上,不停的用頭去撞向地板,劇烈的頭痛讓她條件反射的嘔吐不止,直到最后,她吐出來的都是酸澀的苦水。
可她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她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誰,球球是不是她的孩子,江沉寒又是不是與她早就相識…
她也無數次的想要放棄,可最終,卻還是咬著牙撐了下來。
這些年她丁點委屈苦頭都沒有吃過,甚至手上破了一層油皮都會抱著江沉寒哭,連糖糖勇敢都沒有。
臥室里的動靜,終于還是驚動了樓下原本就有些惶恐不安的傭人們。
家里男女主人之間出了變故,傭人們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而太太今日回來臥室,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到晚上了還沒出來,現在房子里又不停的傳出重物敲擊的悶響…
眾人到底還是按耐不住,有人匆匆去找江沉寒,有人上樓敲門。
宓兒幾次疼的昏死過去,又一個人幽幽轉醒,門外傳來叩門聲,卻像是恍若隔世一般。
她掙扎著,想要爬過去將門打開,可全身肢體仿似被寸寸敲碎了一般,劇痛襲來,讓她動彈不得。
江沉寒很快趕來。
“到底怎么回事?”
“太太中午回來就一個人回了臥室,門也鎖上了,說是要休息,然后就在不久前,我們總是在樓下聽到什么東西撞地板的聲音,敲了幾次門,太太都不應聲…”
傭人話還沒說完,江沉寒就氣惱的厲喝了一聲:“都是廢物!”
眾人嚇的大氣都不敢出,江沉寒只覺得額角青筋都在烈烈跳著,他咬了咬牙關,轉臉呵斥管家:“還不讓人把門撬開!”
管家很快帶人撬開了門鎖,室內暗影沉沉,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空氣中隱約浮動著難聞異味,卻安靜的無一絲聲音。
江沉寒只覺一顆心都痙攣緊縮了起來,他伸手開了燈,燈光鋪陳開那一刻,他一眼看到披頭散發伏在地上的宓兒,地板上還有幾灘吐過的嘔吐物,那些異味,大約都是由此而來。
“宓兒…”
江沉寒一開口,聲音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帶了幾分顫栗。
宓兒想要抬起頭,可她身上丁點力氣都使不出來,直到,那一雙熟悉的大手將她整個人輕輕抱了起來。
“不要…”
她聲音細弱低低響起,她因為頭部劇痛吐了好幾次,地板上,衣物上,都沾著嘔吐物,她一定很臟,很臭。
江沉寒是有些小潔癖的,她一向記得很清楚。
“叫醫生過來。”
江沉寒吩咐傭人,抱了宓兒直接進了浴室。
“江沉寒…不要…”
宓兒想要抱緊自己,想要把自己整個人蜷縮起來,不想被江沉寒看到她這般狼狽的樣子。
江沉寒不發一言,只是盡量用最溫柔的力道,幫宓兒快速的清洗了一下身子,這才又用浴袍裹好她,將她抱回了臥室。
傭人已經將臥室收拾干凈,開窗通風散去了難聞的味道,床上也都換了干凈的寢具。
江沉寒將宓兒放在床上,醫生此時也過來了。
“太太…想是又想從前的事了,才會引發頭痛…”
這醫生正是老苗醫的嫡傳弟子。
江沉寒立刻看向宓兒,宓兒有些心虛慌亂的閉上了眼。
“我給太太開點安神的藥。”
江沉寒點點頭,讓人送了醫生出去。
宓兒手指輕輕抓著被角,閉緊了眼不敢看江沉寒。
“頭還疼不疼?”
江沉寒低低問了一句,宓兒閉著眼胡亂搖搖頭,眼淚忽然就涌了出來。
江沉寒站在床邊許久,看著她狼狽憔悴的樣子,看著她額上撞出的一片紅痕,看著她手指上燙傷的痕跡,他再怎樣強撐出的強硬的心防,還是漸漸裂開了一條縫隙。
“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誰,我想知道過去發生了什么,我想知道球球是不是真的是我生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和我離婚不要我和糖糖了,我至少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會真的,真的就一無所有了…”
江沉寒緩緩上前了一步,他看著她,心中濃重的澀苦不停的襲來,將他擊的潰不成軍,他終究還是伸出手來,將她從柔軟的被子里撈出來,緊緊的抱住了:“宋宓兒,我上輩子,究竟欠了你多少…”
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宓兒壓根沒聽進去,她只是知道,他抱她了,如從前每一次,每一天每一夜一樣,他抱她了,她還在他的懷抱里!
“你混蛋!江沉寒你混蛋…你欺負我,你欺負我…我不要原諒你,我不要再理你了…我不要你抱我,你以后都別想抱我…江沉寒,我討厭你…這世上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了…”
宓兒哭的一塌糊涂,卻死死抱著江沉寒不肯撒手。
江沉寒眼睛紅的攝人,任她捶打著自己,任她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將他的襯衫揉皺,弄的臟兮兮的。
與她冷戰,不過就這短短幾日,卻像是煎熬了一輩子一樣難安。
他終于還是信了,這就是一報還一報,上一世他虧欠她太多,所以這輩子,這小女人就是來索他的命的。
她就是他的命,她就是他的藥。
這幾日他夜夜失眠,一分一秒都不知道如何熬過來的,每一次故作冷淡之后,她紅著眼離開,他一個人失眠到天亮,恨不得狠狠的給自己幾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