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肆擺了擺手,人影在暗夜里猶如游魚,穿過那深濃的夜色,將那單薄少年圍住。
“你們…”
少年大驚,剛要放聲去喊,后頸被人劈了一掌,立時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夜哥,您看,現在是要怎樣?”
這少年若一夜不歸,總會招人懷疑,而他們,不過是要確定他和馬翠萍的身份而已。
“采他的血帶走吧。”
“咦,夜哥,這人沒頭發,頭頂有戒疤,也是個和尚…”
“和尚?”夜肆不由覺得有些玩味,一個小和尚半夜三更的來哭馬翠萍,大約也只有孝子賢孫才會如此。
看來那傳言,還真是有幾分可信。
這馬翠萍和和尚私通,生了小雜種出來,為了掩人耳目,就當作寺廟里收養的棄嬰養在跟前,既能光明正大的撫養,又能給寺廟落下一個好名聲,倒真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這事兒,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靜微隨同厲慎珩回來帝都之后,直接去了厲家的主宅。
厲家老太太歡喜的不行,拉著靜微的手噓寒問暖,厲夫人卻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知道她旅途奔波,明日又要回校開始軍訓,厲老太太也就沒多留靜微,放了她回去休息。
回公寓的路上,靜微卻忽然說想要去看看虞夫人。
厲慎珩并沒有太過吃驚,他好似早已預料到,靜微回來帝都后,總要去看虞夫人的。
厲慎珩讓司機調轉了車頭,靜微輕輕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里,又將車子擋板降了下來,方才對厲慎珩道:“含璋,我一直都沒有想好怎么對你說,虞夫人,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微微?”
厲慎珩這次倒是真的吃了一驚,靜微面上神色卻很平靜:“我今晚去見她,會想辦法拿到她的頭發,含璋,我想讓你悄悄去比對我和她的dna,只是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厲慎珩壓下心頭的驚濤巨浪,應道:“放心,我會為你把事情辦妥的。”
“含璋,我的心里很亂。”
厲慎珩將她攬入懷中,要她伏在他的膝上,他輕輕撫著她的后背,溫聲道:“微微,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記住有我和你一起面對,你就不會害怕了…”
“我知道你從來不會在意我的出身,不管我是江城的平凡女孩阮靜微,或者我是虞夫人的女兒,在你看來,都根本不重要,而我,想要知道真相,也并非是貪圖虞家女兒這個身份,我只是…我只是太想要一個疼愛我的母親了。”
“我知道,微微,我能理解你的所有想法,所以,無論你想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別害怕,心里想什么,就去做什么吧,至少,我永遠是你的退路,永遠給你托著底呢。”
夜下的園子,靜寂安謐,遠處有蛙聲蟬鳴,在這樣繁華的都市里,算是極其難得。
高蘅和元敏敏仔細的給婆婆擦了身子之后,又守著她,看她睡熟了,方才悄悄退出了房間。
都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哪里做過伺候人的活,家中又不缺傭人保姆,但兩個人卻都心照不宣,每日堅持來照看虞夫人。
人與人之間的善緣是在相處的一朝一夕之間建立的,除卻那些不知感恩的白養狼,很多人都愿意百倍千倍的回饋別人的善意。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家中有客拜訪。”
兩人剛下了樓,傭人就過來說道。
高蘅和元敏敏對視了一眼,才問傭人:“是誰,這么晚了…”
“車牌不認識,但是司機說,是咱們夫人的一位忘年交。”
不知怎的,高蘅立時想到了一個名字…阮靜微。
“快去請人進來吧。”
高蘅略思索了片刻,立刻吩咐傭人。
靜微和厲慎珩隨著虞家的傭人穿過庭院,走到了虞夫人所住的那棟小樓。
高蘅一看到厲慎珩,立時讓傭人去叫了虞政委過來。
她和元敏敏親自迎了出去。
“深更半夜,實在是打擾你們了…”
靜微歉意開口,高蘅已爽利笑道:“您和厲少來看望婆婆,那是您二位一片好意惦記著,怎么是打擾呢。”
高蘅說著,又笑吟吟看向厲慎珩;“高斌那混蛋跟著厲少您,沒少添麻煩吧,厲少您多擔待擔待,他自來都是個沒籠頭的馬,也就您的話他肯聽一聽。”
厲慎珩聞言笑道:“高斌為人赤誠忠義,做事也算粗中有細,假以時日,好好歷練一番,必定前途無量。”
高蘅這顆心騰時落入了肚中去,她這個親弟弟,自來都有些一根筋,從前沒少被人戲弄看不起,卻不料偏偏入了厲少的眼。
厲少今晚的話,明擺著是承諾了高斌只要忠心耿耿跟著他,將來必定會有個好前程。
厲慎珩這樣謹慎持重的性子,能這樣說,已經算是十分難得了。
虞政委匆匆趕來,迎了厲慎珩去書房,靜微就去了虞夫人的臥室。
高蘅低聲道:“我和敏敏剛給婆婆擦洗了身子,服侍她睡下了…”
靜微站在門口,一眼看到虞夫人躺在床上形影相吊的模樣,眼淚倏然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她這模樣,倒讓高蘅有些唏噓。
那個親生的,也沒見這樣真切的難過過。
甚至都比不得阮靜微的情真意切。
“既然夫人睡了,那我就先出去…”
“是靜微來了嗎?”
躺在床上的虞夫人,忽然虛弱的低低開了口。
靜微心頭驀地一喜,顧不得其他,疾步走到虞夫人的床邊去:“夫人…”
高蘅也慌忙上前,見虞夫人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她連忙勸阻:“媽,您身子弱,還是快些躺好吧…”
“是啊,您就躺著就好…”
靜微又哭又笑,握了她的手道:“我這么晚來,是不是吵到你了?”
虞夫人定定望著她,那一張瘦的幾乎脫了形的臉容上,卻好似隱隱有了光輝,她美麗的眼睛彎了彎,眼角細紋蔓生,笑的卻那樣和善可親:“你答應我會常來看我的…我一直都等著…等了好久了…好孩子,你可算是來了…”
她說話還很虛弱,說幾個字,就要停頓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