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一天這所有的一切,都揭開來,她該怎樣去面對?怎樣去承受?
“今晚醫院這邊我都安排妥當了,你想做什么,想說什么,大可以放心的去做,去說,不會被除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厲慎珩攬著她出了電梯,虞夫人的病房就在不遠處,他沒有跟著過去,只是輕輕握了握靜微的手:“我在外面等著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靜微咽下喉間酸楚,知他這般全是因為待她的萬分體貼和包容,所以才會不問不聽,給她足夠的空間。
她想,在確定謝瑾瑜無礙之后,她會把這一切,都對他和盤托出,再不會對他隱瞞半分。
靜微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抱了一下厲慎珩,就攥著那一只小小的試管,轉身向病房走去。
厲慎珩看著她進了病房,關上門,他方才拿了手機出來,撥了周從的電話,他臉色十分凝重,眸底有暴戾的情緒克制彌漫:“去查一下虞仲謙這個人,還有他的太太付雪嬌,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清楚!”
靜微一直走到謝瑾瑜的病床邊,她猶在昏睡著,手臂上扎著各色的針管,沒有用氧氣罩,她看到謝瑾瑜白的幾乎透明的一張臉,凹陷消瘦的甚至連青色的血管都浮現清晰。
靜微在她床邊坐下來,還沒伸手握住謝瑾瑜枯瘦的手,淚就涔涔跌落。
如果不管怎樣都不能護住她的周全,那不如就母女相認死在一起好了。
死之前她能被親生母親抱在懷中撫一撫她的頭發,她也心滿意足了。
“我想著,我忍著不見你,不和你親近,你就會平平安安的過著你的日子,可我沒想到,那些人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樣的地步…”
“我不會再退讓了,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的私心。”
靜微輕輕將謝瑾瑜的手抬起來,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她記得謝瑾瑜的手指很軟很暖,可現在,她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她的手涼的像是早已沒有了生命跡象。
靜微把所有的眼淚都咽回去,她又輕輕摩挲著謝瑾瑜冰涼的指尖,合攏了掌心,想要把她的手指焐熱。
“你會好起來的吧,你一定可以好起來的,你還沒有五十歲,咱們,咱們母女…還有半輩子的路呢。”
靜微閉了閉眼,溫熱的淚涌出來,謝瑾瑜吐血那一幕一幕,又不停的浮翩眼前。
“我不會再讓你受那樣的罪了,誰都別想再欺負你再害你,我會護著你,哪怕要我的命換你的命,我也愿意…”
謝瑾瑜昏昏沉沉中好似總能聽到有人在她耳邊低聲的啜泣,她覺得那聲音那樣的熟悉,熟悉到她聽了忍不住的就想要心酸落淚。
她想要睜開眼看一看身邊是誰,可她卻根本沒有半分力氣,只是睫毛微微的動了動,有刺痛的淚從眼角涌出。
“錢老說…你吃了藥,會有點疼,你忍一忍…”
靜微緊緊攥了攥她的手,又輕輕的放在床上,她將那試管塞子打開,略有些刺鼻的味道彌漫開來,她傾身,小心翼翼的將那深紫色的制劑喂入謝瑾瑜的口中…
謝瑾瑜無意識的吞咽著,直到那藥水盡數咽下肚中,藥效發揮的很快,不過半分鐘后,謝瑾瑜就難受的蜷縮起來,眉宇緊緊蹙著,她咬緊了牙關,嘴角卻還是有黑色的血粘稠緩慢的淌出…
靜微心都在發抖,她握住謝瑾瑜的手,緊緊的攥在掌心里,她看著她疼,看著她抽搐著掙扎著,看著那不停從她口中涌出的黑血,可她能做的,卻只是這樣徒勞的握住她的手…
直到那黑血吐凈,謝瑾瑜方才漸漸的平復下來,靜微將她唇角血漬一點一點的擦拭干凈,又端了干凈的溫水過來。
她輕聲喚著謝瑾瑜,看著她虛弱的睜開眼,那原本白的透明的臉上,隱約的似有了淡淡的血色,她方才輕輕松了一口氣:“您漱漱口,喝點水吧…”
謝瑾瑜睜開眼就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好一會兒,她方才適應了室內的光線,漸漸看清了面前的人。
“靜微?”她虛弱的開口,幾乎是無聲的呢喃,那么方才,她以為的夢境,不是夢境嗎?
就是靜微在她的床邊哭泣?
靜微含淚一笑:“是我,我扶您起來,您漱漱口吧…”
謝瑾瑜美麗的眼瞳漸漸溫柔無比,唇角也有淺淺蒼白的笑綻出:“好孩子…剛才,剛才是不是我又犯病了,嚇到你了?”
靜微輕輕搖頭,抬手將她鬢邊微亂的濕發拂開:“我不怕,只要您好起來…”
靜微克制住滿腔將要泛濫的情緒,扶了謝瑾瑜坐起來,又將溫水送到她嘴邊:“您先漱漱口,待會兒,我還有些話想要和您說…”
謝瑾瑜乖乖的喝了水漱口,靜微見有蜂蜜,又泡了蜂蜜水讓她喝下去潤嗓子。
謝瑾瑜像是孩子一樣,乖乖靠在靜微懷中,喝了滿滿一杯的蜂蜜水,方才由靜微扶著躺了下來。
她這會兒覺得身上好受多了,只是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
靜微轉身去收好杯子,謝瑾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追隨著她的身影而去。
瞧著她行事有條不紊又利落嫻熟的樣子,不由又想到昔年在寺廟里遇到她,她曾紅著眼圈對她講,她的母親對她動輒打罵十分不慈。
后來,那田小芬甚至在她眼前,將這可憐的孩子給推下了樓去。
謝瑾瑜每每想起這些事,心里都覺難受無比。
她疼愛自己的孩子,也疼愛如自己孩子這般大小的孩子。
更何況,靜微這樣的好,這樣的貼心懂事…
“您覺得好點了沒有?若是覺得累,我就明日再過來…”
靜微收拾妥當轉身回來坐在她床邊,自然而然的輕輕握住了謝瑾瑜的手,溫聲的詢問。
謝瑾瑜搖搖頭:“我不累,我想和你說說話,咱們娘倆投緣,我見到你就喜歡…只要你不覺得陪著我無趣,耽擱你的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