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座下方臺基上陳設有甪端、香筒,臺基兩側安放有書架。
估計那些匠工和奴才,都知道四爺是個要求精細的皇帝。
里面的擺設和藝術品,以及官窯瓷器,件件精美絕倫。
寶座屏風后面有兩道門通向穿堂,分別寫有“恬澈”、“安敦”字樣。
而四爺的前方,設有楠木黃緞套案桌。
他的身后,是他御筆提的扁,上面提著“中正仁和”四個大字。
“中正”、“仁”、“和”,這些概念在儒家經典中很常見。
大意是要實行中庸之道、施行仁政、內外和衷。
這四個字足以表明四爺治國理政之關鍵。
此刻,還不等若音說話,就聽男人淡淡道:“你先自個呆一會,朕這會很忙。”
“哦。”若音瞧著男人忙得連頭都沒抬,便沒打攪他,而是隨意地逛了逛。
這里的采光特別好,外頭的陽光透著窗戶照在她的臉蛋上,透亮透亮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里聊的機密多,為了隔音和保密。
養心殿里的窗戶,不是那種紙糊的。
而是唯一一處全都是裝玻璃窗戶的宮殿。
看著一扇扇透亮的玻璃窗戶,恕若音有些想歪了。
若是在這里面侍寢的話,是不是隔音效果特別好?
不用擔心外面守夜的奴才聽到。
不過,只一瞬間,若音就晃了晃腦袋,甩開這個想法。
并告誡自己,她是來諫言的。
不是帶著四爺墮落的。
緊接著,若音索性把養心殿逛了個遍。
明間東側的“東暖閣”內,設了個與正殿差不多大小的寶座。
明間西側的西暖閣則分隔為數室,有皇帝看閱奏折、與大臣秘談的小室,提“勤政親賢”字樣的匾額。
養心殿后殿,便是四爺累了時,臨時歇息的寢宮了。
他也可以在這里臨幸后宮的嬪妃們。
東西稍間為寢室,各設有床。
東五間作為正房皇后的勢力范圍,也就是若音的地方。
西五間則是貴妃,或者別的嬪妃臨幸之處。
逛得差不多了后,若音便回到四爺身旁。
在他身后的書架里,挑了幾本書,窩在他身后的寶座里,隨意地翻看起來。
于是,她就這么一邊看書,一邊等著四爺忙完。
結果等來等去的,居然從白天等到了黑夜。
就在若音打了個哈欠,肚子和精神,都快要撐不住時,一道明黃色的身軀,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若音努力眨了眨眼,強撐起精神。
抬頭就見四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看起來精氣神都挺足的。
真是佩服面前這個男人。
這都兩天一夜沒休息了。
怎么比她精神還要好?
只不過,男人長眉微蹙,深邃的墨瞳里,似乎藏著煩心事。
若音鮮少見到他將心事表露出來的樣子。
“皇上。”她放下手中的書,整個人也站起來行禮。
“你今兒來這,是有事?”四爺虛扶了女人一把,在一旁坐下。
“臣妾是替那些醫官和醫者,來恭喜皇上的。”若音淺淺一笑,也再次坐下。
聞言,四爺挑眉,“恭喜?”
若音點了點頭,非常認真地道:“臣妾聽聞皇上為了十三弟腿上的傷,要將那些醫官和醫者,派去邊疆充軍。臣妾不信,便親自來瞧。這一瞧,您明明是個勤政,嚴于律己,又非常理性的明君,怎么可能像他們說的那樣。”
說著,她皺著鼻子,打抱不平地道:“依臣妾看,是不是他們又在胡說八道,在這謠言惑眾呢。”
語音剛落,那雙本就神秘的墨瞳,在聽到要害問題時,一下就變得犀利起來。
就像是一道洞穿所有的利刃。
正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探究,直勾勾地盯著若音。
良久后,男人淡淡道:“皇后沒聽錯,朕確實下令,要將那些庸醫派去邊疆充軍。”
若音:“......”
“另外,皇后是不是不知道,但凡來勸朕的,諫言的,通通都要派去邊疆充軍?”
若音點了點頭,“臣妾知道。”
“知道你還敢來?”他看著她。
若音:“臣妾不是勸皇上,是恭喜皇上。”
天地良心啊,她真的沒有勸他。
只是給他戴了幾個高帽而已。
“少在朕跟前裝模作樣。”
四爺狠狠地咬了咬后牙槽。
她是沒有勸,但直接把高帽子給他扣下了,好大的膽子!
“臣妾不想皇上因為一時沖動,遭到百官和百姓的非議,這樣即便您在背后為大清付出再多,旁人也不知道啊。”
明明這么勤政,為何還要招黑呢?
“朕就是要厚待十三,誰愛說,誰就說去!”素來沉穩的面上,透著不可一世的堅定。
“皇上想想,即便把那些醫官和醫者發配到邊疆,十三弟的腳,也不能因此而好轉啊。況且,那些從醫的,打小就沒習過武,叫他們去充軍,跟童子軍有什么區別。”
“誰說沒用了,朕這些日子,就是待他們太寬厚了。憂勞可以興國,逸郁可以亡身。人一但安逸,會沒一點上進心。不給他們一點壓力,連個毒瘡都治不好。”
“可這終究不是辦法啊。”
“那什么才是辦法!”俊朗的臉頰,透著明顯的不耐煩。
若音:“......”
“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十三的腿就要廢了。”說這句話時,四爺雙眸猶如烈火般猩紅。
于他而言,十三爺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要好的兄弟。
還是那種一起從無到有,經歷過歲月洗禮,共事過的好兄弟。
都說是兄弟就一起同甘共苦。
曾經那些苦難,他和十三都一起走過來了。
而且,他還踩著十三弟過過刀山。
縱然是十三弟心甘情愿的主動為他,他的心里也過意不去。
如今他登基了,他想接他回京城好好地過日子。
可他每回見到他,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木質的輪椅上。
他這心里,特別不是滋味兒。
四爺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在旁人面前頗有心計的少年。
卻在他面前純真得像個孩子,他說:四哥,我不是“幫”你做事,而是“為”你做事。
俗話說,兄弟如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