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張倫和武定侯郭勛離開,去玩換小妾游戲了,雅間內便只剩下了魏國公徐鵬舉,他獨自喝著茶沉思片刻,站起來拉了拉繩鈴。很快,管家徐平便推門行了進來,恭敬地道:“老奴參見老爺。”
徐鵬舉點了點頭,客氣地問:“平伯,今天文會的消息放出去了沒?”
老管家徐平是魏國公府的“三朝元老”,徐鵬舉的祖父徐俌還在生時便是府里的管家,所以徐平在國公府的地位很高,就連徐鵬舉都對他禮敬有加。
徐平答道:“文會剛結束,老奴便派了快馬趕回城,此刻文會的經過和結果估計已經在各大茶樓酒肆傳開了,明天就能傳遍大半個京城。”
徐平為人穩重老練,謙虛謹慎,說話做事從來不會逾越身份,這也是他長期受重用的原因。
徐鵬舉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那現在賭坊的情況如何?”
徐平咧了咧嘴,露出菊花似的笑容道:“在今日之前,湖廣舉子楊維聰還是會元的最大熱門,盤口已經低至十賠五。不過今天文會的消息傳開后,盤口回升到十賠六了,估計明天徐晉的盤口會低于楊維聰,成為最大的熱門。”
徐鵬舉捋須微笑道:“讓下面的人再添把油,把徐晉的賠率拉得越低越好,押多少吃多少,來者不拒!”
徐平有點擔心地道:“老爺,以徐子謙的才學奪得會元不是沒機會,若到時他真的中了會元,即使是十賠三,咱們的損失也會很大。”
徐鵬舉信心十足地道:“平伯盡管放心好了,徐晉十有是成不了會元的。”
徐鵬舉之所以這么篤定徐晉中不了會元,除了不久前跟張倫和郭勛所講的原因外,他還收到一條可靠消息,皇上正在金陵命兵仗局試制佛郎機炮呢。
眼看春闈大比馬上就要開始,皇上竟然還滯留金陵不歸,前些天國子監的學生和部分舉子已經跑到承天門抗議,朝中的大臣也急眼了,兩名內閣留守大臣楊廷和與梁儲已經上了幾十疏促請,皇上卻置之不理。
據說佛郎機炮的圖紙就是徐晉通過張忠的手獻給皇上的,如今皇上滯留金陵命工匠造炮,文官們恐更要把氣撒到徐晉身上了,就石珤那臭脾氣,能不能讓徐晉過會試都難說,至于會元就更加別想了。
徐平聞言道:“那老奴現在馬上派人運作。”
“嗯,去吧!”徐鵬舉揮了揮手。
徐平剛要轉身退出去,徐鵬舉忽又道:“讓初春初夏收拾一下,派人送到徐子謙的住處。”
徐平不由有些迷茫,老爺既然不看好那徐晉,為何還要把初春初夏贈送給他?不過,徐平很識趣地沒有追問,外面雖然傳言自家老爺是草包,但徐平卻知道自家老爺其實是個相當聰明的人,之所以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好的,老奴馬上著人去辦!”徐平答應了一聲便恭敬地退出了房間,順手把門給關上。
徐鵬舉將杯中茶水飲盡,臉上露出一絲淡笑,自語道:“美人環侍,嘿嘿,不知那小子還有沒有閑暇備考?”
徐鵬舉當年守備金陵,正好碰到士兵嘩變,嚇得立即逃了出城,從此得了徐草包的外號。誠然,徐鵬舉確實膽小怕死,也沒有領兵打仗的才能,但毫無疑問是個相當聰明的家伙。
在許多人看來,徐鵬舉一個武勛之后這么熱衷于舉辦文會,還不惜耗費巨資,只不過是圖名聲罷了(閑得蛋疼),殊不知其名下還開了不少賭坊,這些年借著文會的影響力操縱賭局賺得盤滿缽流,可謂是名利雙收。
此外,參加文會的都是舉子中的精英,日后登堂入閣的可能極大,徐鵬舉借著文會和這幫日后的官場大佬打好關系,也是對人脈的一種投資,可謂一舉三得。
當然,朝中不是沒有聰明人瞧出了徐鵬舉不遺余力辦文會的目的,譬如內閣那幾位老油條就心知肚明。但是,辦文會本來就是對文人有助益的事,而且徐鵬舉這種套利的行為也沒對朝廷產生不利影響,也沒損害誰的利益,所以官場大佬們都對此采取了默許的態度。
徐鵬舉雖然不看好徐晉能摘下會試頭名,但還是命人把孿生姐妹花送過去,一來是想影響徐晉備考,二來也是一種籠絡手段。
先不管徐晉巴結張忠的傳言是不是真的,但佛郎砲圖很得皇上歡心卻是事實,聽說當時皇上還想立即召見徐晉呢,只不過被江彬借口攔阻罷了。所以,徐鵬舉認為值得在徐晉身上投資一下,或許徐晉以后可能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呢?
另外,徐晉此人確實極有才華,光是他在平定寧王之亂中的表現,徐鵬舉就覺值得和他打好關系。至于徐晉那些政治主張,徐鵬舉并不太過在意,在他看來徐晉現在只不過是個滿腔熱血的年輕書生,個人想法難免理想化,而當他真正步入官場,便會看清現實的形勢,自然而然就改弦更張了。
畢竟沒有誰能抵受得住所有藩王勛貴,以及各地豪強的反撲,包括天子在內,他要真敢這樣做,怕是皇位也難坐穩。
當馬車駛到明時坊的宅院外時,已經接近下午六時了,天色已經有些昏暗。
“徐公子,是不是到了?”小蝶感到馬車停下,有些郝然地輕推了推腦袋歪靠到自己肩上的徐晉,后者已經靠著她的肩頭睡了一路,以至于她的胳膊都有點酸痛。
“噢,不好意思,竟然睡著了!”徐晉歉然地笑了笑,撩起簾子先下了馬車,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去。
蕭玉蝶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道謝一聲,抓住徐晉的手下了馬車。徐晉讓大寶賞了車夫跑腿錢,然后便微笑道:“小蝶姑娘,我們進去吧!”
蕭玉蝶看著眼前笑容坦然的少年郎,心里不禁有些自嘲,還有點苦澀,自己只不過個年近三十的老女人罷了,誰會稀罕占自己便宜?
然而,事實上二十七八歲的女子放在現代根本不算老,而且正是女人的黃金年齡,再加上蕭玉碟容貌并不差,身材窈窕豐滿,如同成熟了的蜜桃,若是換上職業裝,絕對個惹火的辦公室尤物。
當然,徐晉在車上確實不是故意占人家便宜,徐同學還沒下作到這種地步,而是真的睡著了,參加文會的前一晚他還在進行題海戰術,直到很晚才睡,今天早上又起得早,所以很困。
“老爺回來了…!”美婢月兒見到徐晉走進院子,先是一喜,但當看到跟在后面的蕭玉蝶,水杏般的眼睛頓時瞪圓了,繃著俏臉就往屋里快步行去。
蕭玉蝶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這丫環還太沒規矩了吧,竟敢對主子使臉色,這在王府可不得了,是要被打死的。
徐晉有些尷尬地笑道:“月兒這丫頭被慣壞,倒是讓小蝶姑娘見笑了!”
“夫人,老爺真領了個女人回來!”月兒跑到屋里便撅著嘴兒向謝小婉告狀了。
謝小婉正在做針線活,聞言吃了一驚,吃吃地道:“真的?”
“人都帶回來了,你自己看!”月兒悻悻地道。
這時徐晉已經領著蕭玉蝶行了進大廳,謝小婉連忙站起來喚道:“相公回來啦!”
“奴婢給夫人請安!”蕭玉蝶對著謝小婉福了一禮。
謝小婉微微閃側身,好奇地問:“相公,她是誰呀?”
看著小婉那警惕的吃醋小模樣,徐晉不禁有些好笑,介紹道:“小婉,這位是小蝶姑娘,以前在寧王府服侍婁妃…”
謝小婉聽徐晉介紹完,俏臉不禁有點發燒,既感激又同情,連忙上前拉住蕭玉蝶的手,熱情地道:“原來是小蝶姑娘,快坐,月兒,給小蝶姑娘上茶!”
“哦噢!”美婢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扭擰著細腰翹臀跑去沖茶。
彼此坐落閑聊了一會,謝小婉便親自帶著月兒為蕭玉蝶準備了房間,又上街購買被鋪等日常用品。謝小婉本就是個心地善良的丫頭,對自家相公曾經的救命恩人,自然更加不會怠慢。
當一切安排妥當,大家正準備吃完晚飯后上街看花燈,院外卻又傳來了馬車聲,然后是拍門聲。大寶那貨跑出去打開門一看,頓時眼睛都瞪圓了,轉身跑回屋里,擠眉弄眼地稟報道:“老爺…咳咳,不得了,外面又來了兩個!”
徐晉有些愕然,皺眉道:“什么又來了兩個!”
話音剛下便見一人走了進來,正是今天在香山別院見過的國公府管事。
“呵呵,打擾徐公子吃晚飯了!”這名管事陪著道。
徐晉站起來,好奇道:“徐管事所為何來?”
“鄙人奉了國公爺之命,給徐公子把人送來了,初春初夏,還不進來拜見你們的新主子!”管事轉身招了招手。
話音剛下,兩名穿梳著雙丫髻的俏麗少女從屋外行了進來,異口同聲地道:“奴婢給老爺夫人請安!”
徐晉手一抖,筷子差點便掉到地上,尼妹喲,徐鵬舉這是搞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