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李行安靜的坐在一張辦公桌前。
兩名調查員靜靜地站在他身后。
他手指輕點著鼠標,不時拖動頁面,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的熒光映襯在他臉上,不斷閃爍。
頁面上的內容正是分部所擁有的關于控心怪的所有資料信息。
一段時間后。
李行終于松開了鼠標,臉上平靜地可怕,坐在那里久久沒有出聲。
看到他這副樣子,王義不由與另外一名調查員互看一眼,眼神交換。
他們都知道,看完這些資料后,門主終于是徹底死心了。
因為相比剛剛王義經過醞釀一番后才說出口的委婉話語,資料庫中,那冷冰冰的案例更為真實和殘酷。
忽然,李行起身離開座位。
“你們留在這,不用跟我進去。”他留下這么一句,就走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兩名調查員聽他所言,留在這邊沒有跟過去。
咔噠。
李行擰動門把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順手將門帶上。
房間中央的單床上,方綺雯還閉著眼睛。
“雯雯…”
李行來到床邊坐下,輕輕喚了她一聲。
方綺雯還是一動不動,蒼白的臉頰卻浮起了一層淺淺的紅暈。
“他們沒有進來,只有我一個人。”
看到她這幅害羞的樣子,李行輕笑道。
聽到他這句話,因為害羞而假裝昏迷的方綺雯,這才睜開了眼睛。
“行哥哥…”她怯怯地叫了一聲。
卻不敢看著李行,眼神躲閃,同時用手抓住被單緊緊裹著身子。
聽著方綺雯聲音,看著她的表現,李行仿佛看到十年前,他和發小玩耍時,經常跟在后面的那個怯生生的小尾巴。
眼底深處不由泛起一抹極其少有的柔光。
“疼么?”他撫著方綺雯的脖頸處,輕聲問道。
原本光潔白皙的那里,此刻卻浮現出一層青紫色。
正是李行剛剛下暈她的地方。
“有點兒疼,不是太厲害。”方綺雯小聲說道。
“行哥哥,這里是什么地方?還有…”
她眼中出現一些迷茫,隨即很快又被嬌羞所代替,“…我為什么沒有穿衣服啊。”
李行知道這是受害者在受到嚴重打擊后,出現的少有清醒時段,在這個時段內受害者能維持著難得的清醒。
同時被控心怪影響控制的那段記憶則模糊消失,對受害者來說那段記憶就是一段空白期。
“這里是醫院啊,剛剛醫生在給你檢查身體呢。”
他笑了笑,柔聲道:“雯雯還記得什么時候回家的嗎?”
“回家…我已經回家了嗎?”方綺雯眼中迷茫更顯。
“是啊,雯雯已經回家了啊。”
“難怪能看到行哥哥…已經有兩年沒見到行哥哥,行哥哥的變化好大啊,和以前比就像兩個人。”
“真的嗎?我怎么不信,要真是這樣,你怎么一下子認出我來的?”
“因為…行哥哥的眼睛沒有變啊,像這么溫柔的眼睛,只有行哥哥才有呢。”
一聲異響突然響起。
“…什么聲音?”方綺雯微微疑惑。
“沒什么…”李行松開被他捏得糜爛的鐵制床沿,輕聲道:“可能是外面的什么響聲吧。”
“是嗎?”方綺雯眼中還帶著些迷茫。
“你真的是通過我眼睛認出我的嗎?真的假的啊。”
李行扯開話題,故意用出一副不信的語氣。
“真的呢,行哥哥的眼睛最溫柔了,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那時候大家嫌我小不和我玩,只有行哥哥愿意帶著我。”方綺雯開心地說道。
李行微微沉默。
那時候的他,更多是因為內向緘默,所以才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明言拒絕方綺雯吧。
而且也并沒有帶著方綺雯一起玩,方綺雯一直都是像個安靜的小尾巴一樣遠遠跟在他身后,看到他開心也跟著開心。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啊?”他輕聲道。
“是啊,都記得呢…”
兩人就這么一直隨意地交談著,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更多的時候都是方綺雯在說,李行在聽。
“…其實那時候我還想過去高城打工的,但是高城的工資實在太少了,所以我就和同學一起去了易州市…”
方綺雯說著她這兩年的經歷,蒼白消瘦的臉頰上泛著明艷動人的光芒。
仿佛回到了小的時候,所有的煩惱與憂愁全都散去,只剩下開心與快樂。
“…易州市真的好大…好大…”
說著說著,她就忽然變得斷斷續續起來,聲音越來越低,兩眼瞳孔出現了渙散的跡象。
“雯雯,你…怎么了。”李行盡量放緩語氣,五指緊捏,指甲都深深陷進了肉里。
“行哥哥…我的頭好暈…好難受…全身,好像有人…在我腦子里說話。”
方綺雯滿臉都是痛苦,再也不顧嬌羞,兩條光潔的手臂伸出被單,用力扯住了頭發。
雖然已經猜測到了是怎么回事,但是當得到方綺雯親口驗證時,李行的心還是猛地沉了下去。
難得的清醒期…結束了。
李行沒有說什么,將劇烈顫抖的方綺雯從床上拉起,擁到了懷里。
他知道方綺雯此刻在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在這段痛苦過后,她就會重新回到那種渾渾噩噩、不人不鬼的狀態,隨著身體的不斷變化,最終變成一個徹底的怪物。
“行哥哥…我好難受…”
方綺雯臉上的痛苦神情越來越盛,她緊緊貼靠在李行身上,用力抓著他胸前的衣服。
“…幫幫我,行哥哥。”
她涕淚交加,因為劇烈的痛苦,臉龐都嚴重扭曲起來。
“我好難受…”
“雯雯乖…馬上就不難受了。”
李行將她擁在懷中,輕輕撫著她的頭部,語氣很是輕柔。
“馬上就不難受了…”他眼底溫柔,輕聲說著。
隨著他的輕撫,方綺雯在他懷中漸漸地安靜了下來,靜靜地靠在他的胸口。
就像一個被大人哄完后,熟睡過去的孩子。
“不難受了…”
李行似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反應,還在重復著輕撫。
直到一滴殷紅出現在了白色床單上。
他才終于停下了動作。
溫柔擦去方綺雯鼻孔中溢出的那道血痕,輕輕地將已無聲息的她放了下去,拉過白色床單,將她身子蓋在了下面。
李行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方綺雯蒼白的面孔,久久沒有動作。
許久,他收回視線,離床起身走向門外。
原本滿是溫柔的雙眼深處,已是一片猩紅血光!
“滋――”
驟然響起的剎車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輪胎劇烈摩擦著地面,卷起一片青煙。
車門打開,李行從車內走出,向著前面的居住樓走去,兩名調查員從上面下來,各自拿出一把手槍,緊跟其后。
來到緊閉的鋁合金大門前,李行抬起一腳就踹了上去!
轟!!
鋁合金大門應聲而飛,重重地摔在后面地上,發出巨響。
巨大的動靜立刻就驚醒了原本熟睡中的房屋主人,一對中年夫妻從床上一下子醒了過來。
只是還沒等那中年男子走出臥室查看情況。
房門猛然四分五裂,就像被什么怪物給撕裂開來。
同時兩個調查員就猛地竄了進來,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兩夫妻給直接制伏。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那中年男子驚恐萬狀地看著他們,身體抖個不停。
沒人回答他,王義只是給了他一記手刀,就讓他直接暈了過去。
“這兩人沒問題,控心怪不在這里。”王義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的能場檢測儀,沉聲說道。
“再把其他地方搜一下。”另一名調查員道。
王義點點頭,放下手上的中年男子,起身快步離開房間。
兩名調查員兵分兩路,在樓房的其他房間搜索起來。
樓下客廳內,李行站在一個四方桌前,低頭靜靜地看著壓在玻璃下的那些照片。
照片上,不同年齡的方綺雯巧笑嫣兮。
這里正是方綺雯的家。
他來這邊,則正是為了找到方綺雯孕育的那個控心怪幼胎。
雖然提前被打掉,但那個幼胎卻并沒有死亡,一直操控著方綺雯,為它殺人挖心作為食物。
沒過多久,兩名調查員就下了樓,來到他后面。
“門主,幼胎不在這邊。”王義看著李行的背影道。
“第二個地方是哪里。”李行聲音平靜沒有一絲起伏。
王義立刻回道:“龍溪鎮醫院,受害者正是在那里打的胎。控心怪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李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照片,做了個深呼吸。
“走。”他扭頭便走。
兩名調查員連忙跟上。
十分鐘后。
在劇烈的發動機轟鳴聲中,奔馳車來到了鎮醫院外面的馬路上。
龍溪鎮偏遠落后,鎮醫院也很老舊,幾棟老樓孤零零地聳立在黑暗中,就像蟄伏在黑暗里等候著食物的恐怖怪獸。
門衛室內雖然亮著燈,但門衛卻早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調查員也沒有鳴笛弄出太大動靜,將車直接停在了大門外。
李行從車中走下,漠然地抬頭看了一眼醫院的大樓,隨即收回視線,大步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