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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二愣子(三)

  “一時強弱在于力,萬古勝負在于理。這以往的矛盾到了現在,那是在憋著,可是化解了沒有?沒有。”

  “我今天給你說實話,交個實底,即便我們將村民的工作做通了,但是隨著你的項目日進夜展,狀元村人的情緒會越來越糟糕,這就跟河里的水多了要溢出來一樣,他們得發泄,還會通過各種方式發泄,我敢斷言,苗先生今后在狀元村這一塊,企業會麻煩叢生,也許今天是道路不通,明天就是圍墻倒塌,后天干脆就會和村民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打起來。那時候,我們肯定是會當消防隊員的,可是你千里來此只為錢,你這廠子這樣,還怎么掙錢?項目還怎么搞?我為你擔憂。”

  楊得志早就按捺不住了,打了幾次岔都沒有打斷平安,這會大聲說道:“你真是喝多了!趕緊走。”

  平安笑了:“水退石頭在,好人說不壞,我說的怎樣,苗先生走南闖北的,他自個心里清楚,以勢服人口,以理服人心嘛。”

  苗子峰倒是沉吟起來,擺手說:“你這是在嚇唬我?這是在‘以勢服人口,以理服人心’?”

  “沒有!絕對沒有,”平安搖頭:“我真是沒那意思,而是我自己被狀元村的那幫子人給搞的煩死了,我從去年到現在,整整幾個月啊,就是專門在做他們的工作,可是呢?一點成績沒有,為此,我是受了太多的氣,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真是不吐不快啊,但是我還得支持縣里的工作啊,就是要支持你的投資啊,因此說來說去的,還是為你著想,為你操心。”

  “有句話叫皇上不惹乞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苗先生能比得上皇上嗎?可狀元村的人就是乞丐,你是穿鞋的,他們就是光腳的,你惹得起?你可以不將我當回事,不將我今晚說的話當回事,可是你能將自己的企業放在狀元村也不當回事嗎?你這會是讓我們的工作做成了,狀元村的人工作真的做通了?你投資,建廠,好,等著收錢見效益吧。”

  苗子峰有些怒了,他不跟平安說,問楊得志:“這到底什么意思?”

  “他說的話不代表我們東凡鄉,也代表不了縣里!”楊得志大聲的說。

  平安立即接著說:“是,我代表了我自己。”

  楊得志已經是忍無可忍了,伸手指著門說:“你出去!”

  平安站了起來,嘿嘿的笑了笑:“矛盾下移,成績上交,千年一瞬,百年人生,做事做人,時間為證。”

  “我只是讓苗先生了解一下情況的嚴重性,我知道苗先生這會要是走了,縣里鄉里都受不了,可苗先生更受不了啊,你前期已經投入的資金就會打水漂,這個不要緊,最為可惜的還在今后,咱們狀元村這一塊有資源,有山有水,縣里也有各項舉措,一旦開發起來,肯定財源滾滾,苗先生這么有眼光,怎么可能放棄呢?”

  一屋子人全都沉默著,平安走了出去,到了外面,看著漫天星光,猛然覺得自己活得太他媽憋屈了,總是這樣被憋著憋著,哪天是個頭呢?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還他媽萬古愁,眼前的愁都解決不了。工作上的事情解決不了,連老婆都娶不到,消屁啊消。”

  這時有個女人經過,像是賓館的服務員,對著年輕俊朗的平安笑笑走了過去,擰著的屁股看著十分的誘惑人,平安瞧瞧,猛地想,俞潔說她那會在坡口幾乎想死的,那她在快離開時將身體給了自己,是在感謝那些煎熬的日子自己對她的陪伴嗎?

  人在最困難的時候往往是最脆弱的,至于這會,因為自己還不讓人討厭,所以她還繼續的和自己保持著這種關系?

  她不結婚,只想和自己做情人?

  平安的心情愈加的不好起來。

  俞潔的電話又是打不通了。平安沒回東凡,就在賓館住下了,喝了點酒,可是就是喝不醉,看著窗外的月色,直到快天明,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醒來也不知道是幾點,手表不知跌床底下哪里了,手機也沒電了,他去洗了臉,清醒了些,打開電視機,一看,是午間新聞時間。

  手機充了一會電,開機一看,許多的未接來電,平安也沒理會。

  穿著衣服,想著去哪吃飯,趙長順的電話打了過來,問:“你在哪?”

  對趙長順沒必要隱瞞,平安如實回答:“在縣里。”

  “那你就在那,下午到縣府,苗子峰同意了給狀元村人征地進行適量的補償,我一會就到,見了再說。”

  這樣?!

  平安看著手機,覺得這世界真是有些神奇。

  有些人,還真是賤,好言好語的聽不聽,連罵帶恐嚇的訴啰半天,他倒是覺得你說的是金玉良言了。

  苗子峰與留縣達成了共識,增加了補償款這一項,平安算是有功,那晚的那場耍無賴的“酒話”與無賴舉動被揭過不提。

  兩個月后,狀元新村的補償款全部發放完畢,苗子峰的廠子破土動工,市、縣相關領導具皆到場,更有大批媒體記者、來賓云集,東凡鄉一時盛況空前。

  當天的慶典非常成功,和新建成的狀元新村一樣讓人交相稱贊。事后媒體廣泛報道,王經倫的畫面在報紙和電視中圖文并茂,一時間成為本市茶余飯后家家戶戶的談資。

  與此同時,趙長順終于調離東凡鄉,到坡口人大任主任職務,平安則成為東凡鄉鄉長。

  對外人而言,狀元村人獲得了補償,縣里招商引資完美成功,皆大歡喜,縣里領導高興,平安的職位就水漲船高,他之前是市里德才兼備下鄉的基層研究生副鄉長,后來是王經倫點名在東凡駐扎的二愣子副書ji,論功行賞,那么從鄉鎮副職到正職就水到渠成。

  對內而言,傅瑩花這次在平安的任用上出了力,說了話,和王經倫反復的討價還價,一力保薦平安出任鄉長職務。

  這中間的原因,平安心知肚明。

  全市的科級干部何其多,平安只是其中一個,但卻是本市最年輕的鄉長,在級別上算是小有進步,但手中權力則不可同日而語。

  事實上很多的基層干部終其一生也走不到這一步,平安卻只用了短短數年有了質的跨越,自己細想,真是恍然如夢。

  由市里農業委員會的一位科長帶隊,平安這些人到外省幾個農業大縣參觀考察了大半個月回來了,那位科長催促大家趕緊集合,吃考察團的最后一頓飯,而后考察團就地解散,他也就交了差事。顧建民聽著給平安低聲說道:“每天二三場,每頓四五兩,喝酒干革命,把胃獻給dang。”

  顧建民總是能隨時隨地的脫口而出一些段子,還都很貼切應景,平安笑笑沒吭聲。

  顧建民那會去了市黨校學習,走的時候悄無聲息的,不過之后他給平安打過電話,說他那個表弟在縣府食堂做飯,人小,不懂事,希望平安能以兄弟的身份照顧他一下。

  平安當然答應,說自己盡量,只是自己也不在縣府辦了,人小力微,使不上勁。顧建民說畢竟你還在留縣嘛,遠親不如近鄰,舉舉手,勞煩一下。

  后來顧建民竟然又給唐高增打了電話,問唐高增能不能幫他一個忙,把他表弟的工作調整一下,轉成以工代干?

  唐高增當然立即就拒絕了。

  唐高增對顧建民說,你說的是不可能的,因為黨政部門不允許存在以工代干的,這種情況以前就清理過,即使我同意了也沒用,關鍵是人事局辦理。再說,現在大學畢業生安排都很困難,全縣有幾百名畢業生都沒著落,如果把你弟弟轉成了以工代干,情理上說不過去。

  顧建民對唐高增說的話就不了了之,后來,平安到縣里的時候,唐高增給平安談過顧建民說的這件事。

  唐高增很少言辭上對人刻薄的,但是那會也用了“異想天開、白日做夢、癡心妄想”這幾個詞語來形容顧建民,可見唐高增內心是有多厭惡他。

  不過顧建民這個人在哪里都不會被埋沒的,

  顧建民那會和郝志義的老婆李萍萍混在一起,但是李萍萍和郝志義離婚后并沒有和顧建民結婚,顧建民當然也沒可能和李萍萍結婚,他在市里黨校讀了幾年書,另外混了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顧建民在舞廳跳舞時認識的舞友,在市團委工作。這女的很有一些背景,她的父親以前是市委副fu記,現在是市zheng協主席,正廳級干部。

  顧建民和這個女人在黨校畢業之前就結婚了,婚事很簡樸,也沒怎么張揚,不過倒是邀請了平安,平安也去參加了顧建民二婚的婚禮。

  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顧建民很有些從跌倒處爬起來的倔勁,前不久,也就是平安當鄉長那會,他也從市里空降到了和東凡相鄰的井口鄉,并擔任了鄉長。

  顧建民的那位市團委的妻子沒有來過留縣,所以,許多人都不知道她的模樣,只是知道有這么回事,因此顧建民不再是單身漢了,但是平安知道這不耽誤顧建民同志拈花惹草。這叫卷土重來,也叫稟性難移。

  顧建民給平安說完了俏皮話,大聲對那個帶隊的科長說:“大家簡單的吃一點就行,這一段領導也很累,同志們也累,歸心似箭嘛。”

  那位科長笑著答應了,顧建民又低聲給平安說:“能簡單吃一點就簡單吃一點,反正大家的考察費都交了,咱們少吃一個菜,農委就可以多賺一百多元錢。”

  平安依舊沒說話,到了一個酒店后,有個很水靈的女孩子沖著眾人笑,一笑還有兩個酒窩,問有幾位?

  顧建民一馬當先,很有氣勢,仿佛身后的人都是他帶來的:“三十多個,有沒有地方?”

  “有,請跟我來。”

  大家都坐下后,平安看到顧建民刻意的坐在了靠外面的位置,這樣那個女服務員過來過去的,顧建民就能順利的和她說話,而后顧建民從這個女孩嘴里問出了她叫春燕,顧建民笑說這名字好,春天的燕子,還說自己喜歡春天,也最喜歡春天的燕子。

  叫春燕的人真的太多,狀元村的村支書就叫苗春燕,不過那個春燕臉有些黑,屁股有些大,和這個春燕不可同日而語。

  在等著上菜的時候,顧建民帶頭同大家一起開起春燕的玩笑,這個春燕總是笑笑的不吭聲,顧建民眼珠子一轉,說:“我們這位兄弟至今還沒結婚,你有合適的給介紹一個?”

  春燕看看沉默的平安,笑了笑說:“我這沒合適的。”

  “怎么沒合適的?我看你就行,你要是樂意,我給你們當介紹人,今天就別端盤子了,跟著他走,準將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春燕眼睛眨眨說:“今天就走?我看那位大哥不是那么隨便的人。”

  顧建民馬上問:“那你跟我走怎么樣?我是個隨便的人。”

  春燕搖頭:“不知道你隨便不隨便,不過看起來很是聰明,我太笨了,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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