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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凈土(三)

  這天晚上張國端給平安說了很多,關于秦珊珊到底是怎么通過考試的,經過是這樣:秦珊珊英語方面不行,補也補不過來,她找人替考,替考者辦假身份證,信息是秦珊珊的,相片是替考者的。

  當時秦珊珊擔心前后左右的考生指認,所以讓替考者除穿戴打扮近似之外,還披頭散發、戴個深色眼鏡。

  因為早有安排,英語考試是第一門,當時替考者在考試開考后遲點進去、交卷的時候早點兒出來,沒人注意。

  至于后面,秦珊珊已經得到了考試的題目,答案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所以都是她自己親自參加考試,因此即便后來有人疑心什么,也什么都抓不出來,所以,秦珊珊順利通過。

  從那天晚上起,平安知道了張國端對蕭育明非常有意見,有意見的原因就是覺得不公平,張國端活了二十八歲一直在尋求公平,因為在社會上遭遇不到公平,才背水一戰到了學校,可是這會在這個自認的凈土里還是見識到了不公平,而蕭育明就是不公平那一方的代表,讓張國端感到了屈辱與憤懣。

  俞潔經常的隨著花木蘭四下的跑,在留縣平安見不到她,在省城學校,平安也是很難見到她,因此有時候情感上就有些空兀。

  學習之余,平安喜歡在校園里四下走走,不過根本不存在什么追憶似水流年的說法,他就是在讓自己腦子放松。

  有時候看到校園里一對對的戀人,剎那會冒出一個念頭,覺得自己還是有那么一點孤單的。

  這天平安被宋準拉著去打了半個小時的籃球,兩人正熱火朝天投籃,宋準哎呀了一聲,臉紅脖子粗的就往宿舍跑。

  宋準的個頭有一米七八,大長腿邁著幾步就沒影了,平安心說這傻丫頭不會是被每個月必來串門的親戚敲門了吧?

  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往回走,到了離宿舍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一個長得五官標致,身材一流的女孩子拉著皮箱在一排樹木的另一邊裊娜而行。

  這女孩身高起碼也在一米七五以上,她穿著牛仔褲,將臀部呈現的渾圓飽滿,線條極其優美。

  平安正在欣賞,張國端從那個女孩身后經過,不知怎么的就攀談起來了,而后張國端主動的替這個女孩拎著皮包、拉著皮箱、有些鞍前馬后。

  張國端個頭矮小,和這個女孩在一起有些不相稱,平安觀察,張國端非常的熱情,但是那女的比較矜持,在長發飄揚和顧盼生姿中和張國端保留著距離。

  平安遠遠的看著張國端和那個女孩走遠了,才回到樓上,宋準換了一身衣服正要下樓,見到平安問:“你怎么回來了?”

  平安有些恍惚,這個場景平安似乎在哪見過,他一邊想一邊說:“我哪能比得上你!簡直就是陪練的,不行,你必須得請客吃飯,我都累的腿抽筋了。”

  “你一男的,個頭比我高,我都不累,你累什么?”

  平安駁斥:“能一樣嗎?我看著比你高,咱兩看看腿,我的腿多長,你的呢?你一步都能頂我一步半!”

  宋準果然就過來和平安站在一起,比了一下,就是比平安的腿長,笑呵呵的說:“那行,晚上請你吃飯。”

  宋準的快樂是很簡單很容易的,平安猛然就想起了,這個場景在夢里夢到過!只不過在夢里的對象是彭佩然,地點是在留縣二中。彭佩然身上來了大姨媽,匆匆的上了樓梯跑了,后來又出來將換洗的衣服洗了。

  平安正在走神,張國端從電梯里走了出來,問:“兩位晚上有空?”

  宋準問:“先說干嘛?”

  “請你們吃飯。”

  宋準眼睛瞪得透圓:“哇,沒搞錯吧?我認識這么久,你第一次開口說請我吃飯!”

  平安心想不會是張國端和剛剛那個女孩就這么對上眼了吧?

  這是一見鐘情?

  一會等宋準走了,張國端跟著進到平安屋里,問,在省電視臺有沒有關系?

  要是托人,肯定能有關系,但是如果張國端真是為了剛才邂逅的那個女孩的話,平安覺得還是不要多事,就搖頭,說沒有。

  張國端一臉的失望,這時門外有人叫張國端的名字,張國端一聽,眼睛一亮,拉開門就叫:“我在這!”

  門外的是半個月沒見的蕭育明。

  平安驟然心里升起了一種替張國端惋惜的情緒,果然,在他走出去和蕭育明打招呼的時候,張國端已經在問蕭育明在省電視臺認識人不認識了。

  蕭育明根本就不問張國端要干嘛,就說認識,張國端高興的說:“我一個朋友,大四的,能歌善舞,曾參加過咱們省的選美大賽,進入了前十名后自動退出,原因是不想被潛規則。”

  “她想到省電視臺工作,可沒關系,連去實習的機會都沒有。你要是認識人,幫個忙。”

  蕭育明聽了就拿出了手機,開始打電話,平安聽蕭育明的稱呼,電話那邊是省電視臺一位副臺長。

  蕭育明說請對方晚上吃飯,對方答應了,掛了電話蕭育明給張國端說,電視臺那位副臺長是自己的同學,肯定給面子。

  張國端非常高興,嘴里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這時宋準從屋里出來,問有什么好事?

  蕭育明說晚上請你吃飯!

  宋準聽了又是樂呵呵的笑,一巴掌拍在平安的肩膀上,說:“這下好,我那頓飯錢能省了。”

  平安本不想去的,可這下宋準這么一摻和,不去都不行了,再看著張國端興高采烈的臉,心說張國端啊張國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這晚注定了就是一個難以圓滿的聚會。

  那個白天和張國端偶遇的女孩叫張丹,張國端所作所為還真是為了她。

  張國端的確對外型秀美靚麗的張丹一見鐘情。

  平安不知道該說什么,情感這種東西,別人說什么都沒用,因此在連同蕭育明在內的十幾個人的聚餐過程中,他除了和一直表現的很開心的宋準說話之外,基本就是冷眼旁觀的。

  蕭育明一共叫了有九個人,除了那個電視臺的副臺長外,其余的都是省里某個部門的負責人,按說,這樣的場合平安應該求之不得,有心接近一下,今后辦事方便。

  但是他想了又想,還是算了,這些人都是沖蕭育明而來,自己非要搭一把火湊上去,沒什么意思。

  再有,張國端和張丹之間肯定不會有結果的,他們今后如果什么齷齪,自己今晚要是對這些人親熱,會被張國端看扁的。

  最最重要的一點,平安覺得今晚蕭育明叫來的人,都不可交。

  吃飯的環境很好,一張大桌子,大家團團而坐,除了張丹這個漂亮的女子之外,還有一個妝畫得估計她媽都認不出來她的女人,聽介紹是什么企業的副總,平安想這女的可能屬于公關經理之類的專門“公關”男人的一個“副總”。

  吃飯的時候,這些被蕭育明請來的全都是三十歲以上的男人們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一個個指手劃腳的指揮方遒,很有些風云于我手變幻莫測的架勢,喝了酒之后,一個個又都像是從黃色故事會里跑出來的文字大王,一個個比看誰講的黃色段子更葷更下流,頗有些語不驚人死不休。

  平安嘴吃著飯,耳朵里聽著,心里只當是自己今晚進到了神經病醫院里,遇到了神經病人在開會,探討看誰比誰更神經。

  吃完了飯,服務員一收拾,整個雅間變成了歌舞廳,酒水瓜果擺滿了整個的桌子,宋準一馬當先,搶了話筒就YesterdayOnceMore(昨日重現)的唱上了。

  音樂一響起的時候,張丹就被那個大肚子腆腆的電視臺副臺長給拉到了包間中央開始跳舞,這個副臺長將張丹摟的很緊,張丹一臉歡笑,平安瞄了一眼張國端,發現張國端面無表情,眼神直愣愣的盯著張丹的舞姿,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準的一曲卡朋特沒唱完,有個大腹便便的男子過去要搶宋準的話筒,還要摟她的肩和她合唱,宋準當時就大聲的叫了一下,聲音非常刺耳,屋里人頓時都愣了,連被副臺長抱著正在跳舞說話的張丹都嚇了一跳。

  蕭育明正和那個妝畫得很濃的女人說話,不由的問宋準怎么了,宋準臉色難看的說了一聲:“我肚子疼。”

  平安差點將嘴里的飲料給噴了出來。

  宋準說著將話筒遞給那個比自己矮一點的男人,說:“你唱吧,我不行了,”而后對著平安說:“你能不能陪我回去?”

  平安求之不得,當下就和蕭育明幾個告別,沒想到張國端也跟著出來了,平安剛開始以為張國端是送自己兩個,可是張國端一直的跟著上了車,宋準有些納悶的問:“你干嘛呀?你女朋友不是還在里面嗎?你也肚子疼?”

  張國端默不吭聲。

  那晚之后,平安見到那個大四的美女張丹來找過張國端兩次,但是張國端拒絕跟張丹說一句話,神色冷漠的離開,不過張國端走后,張丹總是會去敲蕭育明的門。

  看來,張丹并沒有將張國端對自己的態度放在心上。

  又怎么會放在心上?

  這莫名其妙的邂逅和莫名其妙開始又結束的戀情就此為止。這件事平安以為就過去了,起碼他知道了,張國端雖然好沖動,但并不是一個沒有原則的人,也不是一個沒有血性的人。

  但是過了一段后,張丹固執的找到了張國端,將他堵在了屋里,進去之后將門關上。停了一會,平安聽到張國端在屋里聲音很大的罵張丹不要臉,還說什么孩子之類的話。

  張丹的聲音也很大,一點不怕被人聽到,她說:“我以為蕭育明和你一樣是個正派的人,你說不管就不管了,是你將我送到他懷里去的。”

  “操他媽的正派!我送你去!你求我讓我給你找人去電視臺,我讓你脫褲子上他的床?”

  平安不想聽張丹和張國端吵架,可是聲音偏偏就傳到隔壁屋里。

  張丹:“他馬上就要當縣長了,這時候不好出面,讓我跟你一起去。”

  張國端:“他讓我跟你一起去,我就會去?”

  張丹:“張哥,不要怪他,我是自愿的。你走一趟好不好…我真的害怕…他身不由己,要不他就過來了。”

  “身不由己?蕭育明他哪點兒好?”張國端吼叫道:“一張臉跟柿子餅一樣,什么他媽的博士,掏錢買來的!滿嘴雞baji巴,又肥又胖,目中無人,他要不是有那個職務,你在路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和他上床不嫌惡心嗎?”

  “可我感覺他愛我,他說和我在一起是他最幸福的時光。我能感覺得到,他是真愛還是虛情假意。對我而言,男人的年齡、外貌不是問題,只有感情,唯有感情。”

  “什么感情,我看是他的錢和權力換回了你的感情吧?我對你一見鐘情!你對他一見鐘情?我操他媽的一見鐘情!”

  接下來隔壁的說話聲音小了,也不知道兩人在隔壁做什么,再等一會,就是鎖門聲和張丹張國端下樓的聲音。

  張國端陪著張丹去打胎了。

  張丹和蕭育明有了孩子讓張國端去醫院墮胎與平安半毛錢關系沒有,不過下午平安還是覺得在樓里有點悶。他到了樓下,毫無目的的亂走,在一棵銀杏樹下站住,而后坐在了路邊的臺階上。

  過了一會,宋準不知道從哪過來,張嘴就問平安:“喂,學法律的,問你個問題,你說,賣東西是合法的,zuoai是合法的,為什么出售zuoai就是違法的?”

  平安定定的看著這個似乎毫無心機的大個子女孩,有些無言以對。

  “你別不說話啊,我問你,男的和女的之間要是發生關系,如果不給錢,白送,就是合法的,可是明碼標價出售就是違法的,這是為什么?”

  平安還是不說話,宋準又問:“我就是想不通啊,譬如說你打仗的時候將人給弄死了,你打死的人越多你就越能成為英雄,還能得到獎章和榮譽,可是你要在社會里給別人以高潮和快樂反而就會受到警察的追捕,甚至會被投放進監獄,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平安好大一會說:“你的問題需要教授級別的人才能回答,我不知道。”

  宋準:“那我看你一天老是給張國端解答法律問題呀。”

  平安點點頭,承認說:“是,我話多了。其實我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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