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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飄雪

  這晚平安和李國忠聊到了大半夜,臨睡那會李國忠給李思思打電話,說自己和平安在一起。

  平安接過電話和李思思說了幾句恭喜注意身體的話,李思思說:“好久沒見你了,過年一定聚聚。咱們那位李國忠和你在一起,才給我理直氣壯的打電話,看來你要多和他見面才對,不然我都不知道他是睡在屋里還是睡在荒郊野外,屋里還好點,要是荒郊野外有狐貍精什么的,別將李國忠給拉走嚼了骨頭連渣子都找不到了。”

  掛了電話,平安說你也悠著點。

  李國忠嘿嘿的笑:“她懷孕了,我總不能動了她的胎氣。再說男人這身體,每天都產生那么多的子孫,不放出去,小家伙們也不樂意啊。那不人道。”

  扯到了女人,李國忠問平安還是單身,平安說是,自己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哪個女人肯跟我?

  李國忠瞬間老實了,說:“其實,說真的,我在學校那會,是有些瞎胡鬧,不過,平安,我們那會都認為,你和劉可欣是天配地設的一對…你也別總是沉寂在回憶里,可欣她要是還在,也希望你過的幸福,你說是吧?”

  每個人都以為平安和劉可欣相愛,但是究竟怎么回事,只有平安自己知道。

  這話題沒法繼續,平安說你現在就不是瞎胡鬧了?然后胡扯了一些別的,李國忠說你要是想在體制內發展,那我就等著你,等你做大,到時候,咱倆來個強強聯合,共謀大業。

  這晚兩人也不知道說到幾點,就睡在一張床上。平安生物鐘很規律,到了早上出門上班時候,李國忠還睡得呼嚕呼嚕,到了快十點的時候,昨天那個穿的像是演戲的人今天穿著一身正裝到政府辦找到了平安,平安和他到了外面樓梯那里,看看沒人才問有事?

  “李總讓我將這個給你。”

  這人說著將一把汽車鑰匙給平安,平安一看,就是昨天自己坐的那輛普拉多的,說:“我不要,你帶回去給你們李總說,我用不著,也沒法開。”

  “李總說他知道你會這樣說的,李總交待,說你要回省里上課,有車方便點,這車算是借你的,哦,車上還放著汽油票。”

  平安平時去學校是坐長途大巴,有車當然方便,李國忠想的也很周全,還給了油票,但是這車平安堅決不要,說:“師傅,不為難你,你回去給李國忠說,就說我說的,這車比我們領導的車都好,他丫的想害死我?”

  沒想到過了十天,也就是差四天就要過春節了,李國忠又讓這人來找平安了,這回給平安送來了一輛普桑,當然還有油票,帶話說這回的車低調,還算是我借你的,還有,你說那事成了,這算是預付的勞務費。

  平安當然想要車,不光去省大方便,平時去找俞潔也不用再擠公交了,還有李國忠說那個事成了,肯定是自己說的不讓他蓋辦公樓開發房地產的事情。

  想到這里,平安不再推辭為難來人,接過鑰匙謝過了,這人說了停車那個地方,還很隱蔽,就走了。

  到了這天下午,唐高增到了辦公室,問顧建民呢?

  郝志義說顧建民剛剛還在,這會可能去哪辦事了。

  唐高增說他回來讓他見我。

  唐高增直接來辦公室指名道姓的找哪個人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會屋里也沒人,該忙的也忙完了,郝志義趁著倒水的機會,到了平安跟前說:“你知道顧建民為什么能到咱們這工作嗎?”

  平安沉吟著:“工作能力強?有關系?”

  郝志義搖頭:“都不是!”

  平安:“那我就不懂了。”

  郝志義:“他來,是因為原單位的人都討厭他!”

  “啊?!”平安難以置信的樣子:“不會吧?”

  “難道,他還不夠討厭?”郝志義看看門口,低聲說:“他平時那樣,你都看到了吧?自私自利,滿口假話空話謊話,將人都得罪完了。人見人嫌,就是狗不理。”

  平安皺眉:“那我不懂,被討厭還能來縣里,那再討厭點能升的更高?”

  “這你就不懂了。他做的壞事太多了,多不勝舉,他們原單位的人都不愛見他,當然都想讓他離開。可是這人要是名聲太臭,別的單位也不好接收啊,總不能你們那都不要的垃圾,就往我們這塞!”

  平安裝作似懂非懂,疑惑的說:“那怎么操作呢?”

  郝志義嘿嘿一笑:“你呀,還真是太年輕,你要是來縣府辦久了,就會明白的——我給你說,你倒垃圾的時候,是不是提起來才能扔出去?”

  “哦…”平安答應著。

  “懂了吧?扔垃圾!捧起來才能摔的響!所以呢,馬為民局長他們為了讓顧建民能順利的離開廣電那邊,可是下了大力氣的,做了全局人的工作,要上上下下的在考察的時候都說顧建民的好話,一個壞點都不能講,要不計前嫌,要以顧建民同志不離開咱們就不答應的心態對待這件事,要提升到一個全局性的高度來考量。所以嘍…”

  平安點頭:“送瘟神?”

  郝志義呵呵的笑了:“他可以說是眾叛親離,從那邊離開的時候,沒一個人歡送的,可見了吧。”

  平安心想想也對,自己那會離開二中,就算是虛情假意的,像彭佩然和郝志義的老婆李萍萍還都向自己示好了好幾天的。

  正在這時,顧建民笑容滿面的進了門,問:“你兩說什么笑話呢?”

  郝志義一聽看著平安,平安沖口而出:“說在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后,公雞和母雞躺在草垛上曬太陽。突然,母雞哎喲了一下,然后沖著公雞指指自己的肚子,害羞地說:好像有胎動!公雞冷笑了一下,說道:你那是胎動嗎?你那是蛋疼…”

  顧建民和郝志義都笑了起來,然后郝志義說顧建民,唐主任叫你呢。

  顧建民面帶微笑的走了,郝志義對著平安做了一個你我可以意會的表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顧建民去唐高增那邊好大一會沒回來,這邊平安又接到了謝樂迪派遣的幾項任務,這事也就過去了。

  自己一個人,俞潔也是一個人,兩人都是以單位為家。春節安排好了值班人員之后,平安買了一大堆東西,反正有車,幾乎將車后備箱給塞滿了,準備給俞潔送去。

  往常來看俞潔都是計劃好時間的,這下有車,可以機動靈活點。

  李國忠送來的普桑有八成新,開起來挺好,感覺不錯,車上放了音樂,平安的心情愉悅,車外冷颼颼的風和飄著的小雪花也成了一種詩情畫意。

  車子離坡口鄉還有十來里路的時候,一個男子忽然從路邊的一堆砂石后面躥出了來,一下就跑到了路中間,還一個勁的揮手。

  平安當時就猛踩剎車趕緊打方向盤,車子唧唧扭扭的就從這人身邊滑了過去。

  平安登時覺得自己一身冷汗。

  好在他初學乍練,本來就開的慢,沒什么危險,心說自己大過年的遇到劫道的了?

  因為坡口鄉本來就地處偏遠,這會又開始下雪,平安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管那個年輕人到底是想干嘛的,于是要啟動。

  就在這一瞬間,他從后視鏡中看到了這年輕人轉向自己車子那一張有些絕望的臉,平安心里惻隱,將車倒了回去,心說敢有歹心,老子撞死你!

  車子倒回去后,平安仔細觀察著,已經知道這年輕人不是找事的了,因為那個砂石堆后面扔著一輛自行車,車子一邊還坐著一個穿著農村那種大棉襖頭上圍著紅色圍巾的女子。

  這女人此時滿臉痛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安想想,將車窗落了一點問:“怎么了?”

  “大哥!救命啊!那我媳婦,我倆趕集回來,到這路滑摔了,她八個月了,這會…”

  小伙子急的想要哭,看來不是“她八個月了”,而是她懷孕八個月了。

  平安下車一看,女的挺著大肚子一臉潮紅。

  “大哥,幫幫忙送我們去醫院吧!求求你了!”

  “上車!”平安二話不說,和這人將他老婆抬上車,往坡口鄉醫院趕。

  路上,這人說自己是坡口鄉人,剛剛出事之后,已經在路上攔過好幾輛車了,可是都沒人停一下。

  路上女人一直在哭叫,男青年著急又不知道該怎么辦,平安也沒辦法,只能將車開的快點。

  到了坡口鄉醫院,車子直接停到了急診門口,醫生護士將女的給弄下車抬進急診室,平安聽說是可能要早產,但是大人沒事,心里就松了一口氣。

  平安就要離開,有個護士出來給男青年說交押金一千塊,這年輕人急了,說:“我身上沒帶那么多,你們先給看病,我這就打電話叫人送來。”

  男青年說著從兜里掏出了一把錢,連大帶小的鈔票一共才七百多,護士解釋你不交押金,我們不能給你媳婦看病,這是規定,要不,你回去取?

  平安一看這男青年又像要哭,從兜里拿出了三百遞給他,讓他跟著護士去辦手續。

  等這男青年將手續辦好出來,卻已經不見了平安的人,趕緊出了醫院到處看,可除了茫茫的大雪,哪還有剛剛那人和車的影子。男青年自怨自艾,心說自己怎么連人家叫什么都沒問?

  雪越下越大,平安沒心思在醫院里呆,也沒打算讓這兩人還自己錢,他到了俞潔那里,俞潔正在煤球爐上翻著烤紅薯。

  屋里即不冷,也不暖和,就火爐那一塊還算是有些溫度,俞潔看到平安頭上的雪花,雖然知道他肯定會來瞧自己的,但是也不禁的“啊”了一聲。

  平安笑著說:“嗬!小日子過得不錯,圍著火爐吃紅薯。”

  平安說著將手里的紙箱子放下,撕開之后從里面拿出了一臺電暖風扇,接上電源,對準了俞潔。

  電暖的溫度升高,將俞潔的臉照的紅紅的,平安這才一拍手出門去車上取東西了。

  俞潔的屋里有一張空床,上面放的都是雜物,俞潔和平安將車后面的物品全搬了回來,滿滿的放了一床,這才坐下。

  看著俞潔在忙碌收拾東西,平安看著窗外說:“有點風雪夜歸人的意思。”

  俞潔笑笑沒接平安的話,問:“這幾天怎么樣?”

  “還是那樣。”

  “得想想辦法,你在謝樂迪手底下干不出來的,怎么干都是錯,不能這么憋屈,關鍵,你看不到出路。”

  “那我辭職去當律師?”

  “也好,”俞潔點頭:“我相信你行的。”

  “肯定行,那車就是當法律顧問的酬勞。”

  俞潔看到平安開車了,但是沒問車是誰的,這下也不問平安給誰當的法律顧問,只管在做飯。

  俞潔知道平安對自己有那個意思,可是以前在縣里關于自己有那么多的流言蜚語,說什么解釋什么,別人也不會信的。

  再說,自己比平安大三歲,他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遇到事情,也沒個家人商量,何況自己如今這樣的處境,因此,即便自己喜歡他,但是也還要比平安多考慮才是。

  “說說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平安沉吟了一下說:“先將紅薯吃完,而后喝點開水,等你做飯好了,再繼續吃。雪大了,我待會去鄉上面的旅店睡覺。完畢。”

  俞潔看看答非所問的平安,心想他終于有所改變,都開始逗趣了。

  已經很久沒人和俞潔這樣說輕松的話了,俞潔沒吭聲,又去忙碌了。

  其實平安這會已經有了比較清晰的目標。在縣府辦委曲求全了這么久,就是在等待一個機會,現在這個機會已經在露頭了,不說要擺脫謝樂迪,就說是為了自己,為了今后,他也要奮力一搏。

  只是這些話沒必要給別人說,平安希望自己通過暗自的努力,厚積薄發,如果沒有成功,那就繼續的等待,但是如果有了成功的那一天,就忽然的蹦出來,讓所有的人都為自己大吃一驚。

  這些人中間,當然也就包括了俞潔。

  風雪越加的大了,平安將車停在停車棚里。因為放了假,車棚里孤零零的也就他一輛車,整個大院都在白色的雪中籠蓋著,俞潔的房間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雪地里,映出了橙橙紅紅溫暖的一片。

  雪夜、孤燈、一爐、兩人。

  屋里多了個男人,有人氣了,暖和了很多,平安看看時間,要往旅店去。

  坡口鄉只有一家旅店,而所謂的旅店也就是臨街而建的大眾澡堂子兼設的,這澡堂子二樓空閑的房間略作改造能住人,環境可想而知。平安拉開門,一股涼氣撲面而來,他猛然回頭朝著背后的俞潔笑了一下,故意輕松的說了一聲:“晚上睡覺別想我啊,”就踏雪走了。

  俞潔站在門口,依著門檻,瞅著平安從大院的鐵門中一個轉身,沒影了。

  她看著飄落的雪花在屋里投射出來的光線中,一瓣一瓣的,都呈現出了玫瑰一樣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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